按着颜思恬的性格看到颜辛站在门口早该扑上去抓她的脸,可今天两个男人在场她不敢撒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昂起头扭到一边。上次沈嵁把她扔到空病房拽得她手腕上的青紫两天没消,江百川嘴毒得能让狗听了都自杀,她不讨没趣,耍脾气总行吧!
江百川挠挠后脑勺,当着这个女魔头的面没法和他姐解释,粗略地描了大概,“我们在英国认识的。”他当时不知道这是哪家的丫头,疯疯癫癫还没礼貌,就正直地挺身而出大杀四方,却被缠上了,还问姓问名,他不耐烦的自报家门——葫芦娃。时隔多年,重新见面,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颜辛看了里面的情况两眼,招手把江百川叫出来,问他:“妈在电话里怎么说的?她来这你爸知道吗?”
江百川摇着满头的毛说,“我爸陪她一起来。”
颜辛有些诧异,也不再细问了,江百川见她转身拉住她说,“你别去看尸体了,脸都变形了。和死前完全不一样。别被吓到了。”
即使颜辛几乎没见过尸体可也知道。她至此半生除了怜悯对那个人毫无感情,没有爱也就不会有恨,没有期待就不会寄予希望,她不会再见那个人了。生时不想见,死后又何必假惺惺。她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去,你打电话劝妈也不要来,她是一时冲动,来到这看到那家人说不定就不想了。”
她来这里也只是想把之前的事了一了,沈嵁对她说来接她母亲,只是怕她不敢见颜家的人。坐车来这边就要六小时,他们这么早就来完全不是为了辛琴。沈嵁连蒙带骗最后还是会让她把这针疫苗打下去。她是两家人唯一的纽带,除非她亲自出面,谁表态都不合适。始终这样牵扯着,永远都不会了结。
晚上九点,天色漆黑,医院走廊里开着大灯,齐淑华已经恭候他们多时了。
她脸色苍白,隐约还带着泪痕,依旧珠光宝气,挺胸昂头,一派利落。见颜辛他们过来,已没有从前的笑容,目光清冷骇人,冷冰冰地站在那里,气氛压抑。
颜辛也不惧她,缓缓走近。
齐淑华孤傲地看着来人,怪腔怪调地讽刺,“好一个好女儿,人才刚过世就急赶急的过来,你从前有没有关心过你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分?我告诉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被这样污蔑一番颜辛也不是之前扁圆任人搓的样子,她肯退让是因为辛琴说出最初目的时她心中有愧,但得知颜远山可怕的心理,就不想再无端背负这样的罪名,况且齐淑华夹枪带棒的开场白着实令她不舒服,当即冷下脸来平静地开口。
“你们的钱我从来没想拿过、请你不要用主观臆测揣摩我的想法。如果没有利益纠纷,你又怎么会找我?”沈嵁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手却紧紧握着她,给了她许多勇气和力量,颜辛看着齐淑华大着胆子问,“说到底你恨我入骨却装作温柔可亲的样子,不就看在我继承了颜氏一边财产的面子上吗?其实你一直很恨我,对吗?自己爱的男人在你之前有别的女人,还结婚生子,你求而不得,只能仗势明抢,抢来的男人也不爱你,你看着之前他真心实意、和我妈****甚笃只觉得愤怒,就想和他也生个孩子,可他不愿意对不对?”
齐淑华一腔怒火,眼里像燃着火一样失了风度,“你不要胡说八道!”
颜辛知道自己猜对,变本加厉地继续说:“颜思恬恐怕也不是他在清醒状态和你有的孩子对吗?可是她的出生让你失望了,不是男孩。但是我爸有了防范再也没能让你得手。你恨,然后迁怒到女儿身上,把她培养成今天这个样子。”
齐淑华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我的女儿由我做主,跟你这个不知道和哪个不三不四的人生的野种有什么关系?由得你指手画脚!”
“说到底你才是插足我父母的感情,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在强调你的身份?你很害怕失去吧。”
家务事沈嵁在旁边不好插话,看她们越说越激烈,即使颜辛始终沉静他也难免紧张,齐淑华那个样子明显有爆发的趋势,浑身气得都在发抖,就像颜辛再说一句她立刻就会不顾形象的把她撕成碎片。
还好颜辛下一句话当头一棒,用冰凉的水泼醒了她,“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你把自己的女儿弄成这样,即使颜家不计较,你家里一族恐怕也不会放过你。”
齐淑华心里的愤恨都化为了一滩苦涩。甚至有点庆幸保镖助理不在身边。她终究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了得到丈夫的爱不择手段也不计后果,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半生守着自己的孤傲,却自食恶果遭到践踏,善恶果报,她最大的错就是明知有错却不肯回头。
颜辛边套着话边零零散散知道了真相,五味杂陈。她从不知道爱可以让人变得如此盲目,也不知道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麻木不仁,这种感情叫爱还是占有欲?也许是爱吧,因为连死后也依然想占有。
颜辛动了动手指,示意沈嵁她想离开了,她想转身,余光瞥见颜思恬从转角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神色木然地望着齐淑华,颤抖着流下泪来,轻声问:“妈,我做错什么了……”她疯狂地挥着手大喊,“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她三步两步走过去饱以老拳,“你说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骗她的对不对!你快说你没有利用我!你夸我聪明,夸我什么都做的好,都是真心的对不对!”
她大哭着抱着齐淑华顺着她的身体滑到大腿最后做在地上,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咧着嘴,脸哭得扭曲变形,“你都在骗我,一直在骗我——”
齐淑华本就悲凉的心境受到感染,也哭出来,蹲下身捧起女儿的脸说,“你不要怪我。”
这样悲伤的一幕看在颜辛眼里,贪心为爱铸成的大错太难弥补,她不再觉得自己可怜,厌恶的人比自己惨本来应该高兴,可她觉得心里堵得很受,忽然转身扶着沈嵁的肩又呕了起来。
沈嵁赶快把她带到一边休息,路过江百川身边的时候被他叫住了,知会了一声,“妈说她不来了。”
颜辛捧着肚子对他说,“这么晚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江百川手插兜无所谓地说,“你别管我了。我自己找住的地方就行。”
“到酒店还要登记。就叫你住一晚而已。”
“登个记能有多费事?我都是成年人了好吧?”
颜辛皱眉,“你不是怕我管你,是怕出门不方便吧,又想到哪里玩?这个点不休息在外面乱逛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找不到女朋友。”
“你像我这么大还没男朋友呢!”江百川耍嘴皮子耍惯了,下意识顶嘴,看到旁边姐夫的眼神立刻打了个寒战,乖乖闭嘴了。
沈嵁这时候倒唱起红脸,笑着说:“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你就当他没来这边算了。这么大人也丢不了。你怀着孕也不好照顾他。”
颜辛犹豫了一会,警告弟弟:“不要让我知道你去不该去的场所。”
江百川都快气得冒烟了,在他姐面前他就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吗!他想干什么他也不敢明说,况且当着姐夫的面他不服也不敢辩,不高兴地甩下一句,“知道了。”
颜辛看了他一眼就懒得理他了。
沈嵁跟着老婆走时也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感觉心里想什么都被体无完肤的掏出来了,抱着脑袋默默地想:以后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他姐夫&他姐。
到车里沈嵁就转过头笑着对她说,“那小子都是大人了,算算也有二十七了,你也不用像以前那么管着他。听说他还自己开了间小公司,大小算个老板。以后也得归媳妇管。”
颜辛想了想说:“我下楼的时候就在想他是不是想呆在那陪颜思恬。他从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难免出手。可是说实话,不带任何有色眼镜,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各方面都配不上他。就算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她还是做她的千金小姐,但是很多东西都不是用钱能够买到的,如果他们今后发展下去,到了结婚的地步,岂不是又要和那一家搭上关系了。”
沈嵁也就笑笑,“无论什么人被那样对待也是受害者,毕竟是个女孩子,好不容易遇上喜欢的人就算今后嫁的出去又怎么样呢?你要不喜欢可以不必见,可是爱情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打算,你不也一向不喜欢管别人或者被管吗?”
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之前不是还怒得想杀了人家吗?颜辛把脖子缩进风衣里,感叹道,“你性情真难捉摸,前几天还怒得不能自已,现在又替她说好话。我现在都不了解你了。”
要不是一前一后难得碰她,沈嵁肯定就捏她脸了,笑着说了句:“傻瓜。”
外面寒风凛冽,风呼啸着刮过,车里却开着空调,暖洋洋的。沈嵁挂上档,对她说,“我明天就得回部队了。”
颜辛诧异地抬头,“你伤不是还没好吗?”
沈嵁“嗯”了一声,然后说,“伤是没好但可以做点指挥部署的工作,你不用太担心。前天就收到消息了,但你这边还没弄好就拖着的,明天我就得走了。”
太突然了,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轻声答了句,“我知道了。”
沈嵁还想说如果你在家寂寞可以去冯剑豪家里找他妻子聊天,可看她的神情,千言万语都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