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辰和郭梓昊玩骰子,一共玩了三局,沈心辰输了三局。
他从不问她真心话,每次都玩大冒险。第一次,她站在椅子上说“郭梓昊,我爱你”。第二次,她喂他吃鸡蛋,然后问他“香不香”。第三次,他让她陪他去看一场电影。她不解,“这也算大冒险?”他笑着点头。她笑着答应,从没见过这么轻松的大冒险。
最后,她坚持要再玩最后一局。
他问:“不怕再输?”
她倔强地仰起头,“绝不会输。”
结果,她又输了。她气馁,他笑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现在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这不是古装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台词吗?而且总是男人答应女人,什么时候他竟也说得出口?她嘲笑他,他却说:“谁让你输了呢?”
是啊,她输了,既然愿赌就要服输。她爽快答应,然后要了两瓶啤酒。啤酒开瓶,有丝丝冷气从瓶中冒出。她递了一瓶给他,他喝了一小口,她却一口气喝下了半瓶。
她笑说:“郭梓昊,你太坏了,竟然想得出来让我答应你事情这样的损招。最毒男人心!”
他说:“不服气再来啊。”
她说:“不来了。我都输了这么多次了,你得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
他说:“我有一次在香格里拉,跟一位大哥包车。那位大哥直接跟我说上了当地方言,我当时还愣了一下。然后他又跟我说了一遍。我说大哥,我听不懂,你讲普通话吧。结果那大哥说,看你这么黑,还以为你是本地人。”
沈心辰哈哈大笑起来。其实郭梓昊也没有那么黑,只不过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很健康。
他继续说:“我小的时候,我妈妈很喜欢女孩子,经常把我打扮成女生。那时楼下有个张阿姨,每次都要夸我长得漂亮。我妈妈就一直骗她说生的是龙凤胎,这是妹妹。那个张阿姨问那哥哥呢。妈妈说哥哥送去奶奶家了,明天接回来给你看。张阿姨说好。妈妈第二天又把我打扮得很帅气。张阿姨看了又夸,哥哥真的很帅哦,跟妹妹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啊。”
沈心辰大笑,突然凑上前,“郭梓昊,不如你再像小时候一样,扮个女生给我看看吧。”
他毅然拒绝。
后来,他们去看电影。电影院竟然有老电影展播,他们看了部“花样年华”。影厅内只有寥寥的几对情侣,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电影是粤语,她听不懂,整场电影都盯着屏幕下方的字幕。看完出来,觉得有点头晕,不过心情却很好。
她说:“欠你的电影看完了,你赶紧想想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趁我还记得。等我忘记了,我可不认账哦。”
他问:“欠我的电影哪里看完了?”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刚才不是看了电影吗?”
他说:“刚才是你要看电影的,我陪你看,明白?”
她怒目瞪着他,“赖皮鬼。”
等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他们互道晚安,然后各自回房。
深圳的秋夜还仿佛如夏夜一般,丝毫没有秋意。沈心辰洗澡后,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电视从1频道换到了50频道,然后又从50频道换到了1频道。实在没有好看的电视,她索性关了睡觉。
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睡不着,翻开手机,已经十二点多,可她却突然想喝酸奶。她走出房间门,却看见江忆词从郭梓昊的房间中走出。沈心辰对江忆词也有所耳闻,曾经同事指给过她看。
她想,这交际花难道和郭梓昊也有瓜葛?江忆词看了沈心辰一眼,然后摇晃着身姿,走进了电梯。
沈心辰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也说不清楚这种不舒服从何而来。顿时出去买酸奶的兴致全无,她讪讪地回到了房间。她躺在床上,生气地自言自语:“什么嘛?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然跟江忆词这种女人勾勾搭搭。她还半夜从你房里出来……咦!”她嫌弃地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然后她又转念一想,“关我什么事?对啊,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生气?切。”
沈心辰不知道自己是为看见江忆词从郭梓昊房里出来生气,还是因为自己莫名生气而生气。她关上灯,用被子蒙住了头。
树梢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树影幢幢,像是人缭乱的心,伴着海水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骇浪。
第二天,郭梓昊、沈心辰和张毅轩一行三人乘坐飞机回到了S城。一路,沈心辰都没有说话。无论郭梓昊问她什么,她的回答都是“嗯”、“哦”、“好”、“不用”、“谢谢”。郭梓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也没有细问,只是偶尔转头看一眼沈心辰。每每这时,沈心辰总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下飞机后,沈心辰说还有事要赶回公司,于是打的先走了。
张毅轩看着远去的的士背影,也感觉到沈心辰的异样,问:“心辰她怎么了?”
郭梓昊摇摇头,“不知道。走吧。”
沈心辰那天并没有再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回到家,她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就躺在了床上。看着空空的天花板,她自言自语道:“我这是疯了吗?”
为什么看见江忆词和郭梓昊在一起,心里会有种异样的感觉呢?
“啊!”她慌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然后用毯子蒙住了头,沉沉地睡去。
等她一觉睡醒,天竟然已经黑了。她看了眼床头的钟,原来已经八点了。她打开ipad,顿时屋内响起了“天空之城”。曾经,这是她和丁苏泽最喜欢的音乐。每天早上,都要放这首歌,唤醒他们沉睡的灵魂,然后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彼时的她觉得这首歌带着欢快的情绪,总是给她一天的好心情。而此时的她,听着这首歌,竟然听出了几分哀伤。窗外偶尔传来飞机飞过的声音,然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在深邃的苍穹中,像是一只孤独的身影,瞬间划过,不留下一丝让人怀念的影像。
她起床,冰箱里没有什么吃的了,只剩下两个鸡蛋。她想起好像还有一包泡面,于是煮了碗面,加了两个鸡蛋。以前丁苏泽吃面总是喜欢给她放两个鸡蛋,她问为什么要放两个鸡蛋,他说:“因为你太瘦了啊。”
那时候他们刚刚租了房子,两人没什么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一室户,在中环旁边。三四十平米的一室户,要一千八一个月,房租又要付三押一,他们把钱给了房东后,身上只剩下一千块。
上班要坐地铁,来回就是八块钱一个人,还有水电费、物业费。他们在S市的淮海路上班,中午在公司楼下吃一顿饭要二三十块。为了省钱,他们每天下班后都去楼下的菜场买几个菜回来,一半当晚饭,一半装进饭盒,当第二天的午饭。
连续吃了大半个月的素菜,沈心辰和丁苏泽的脸都吃绿了。
有天晚上,她回家,看见他早已下班,正在厨房中忙碌。他见她回来,忙招呼:“快洗手,今晚吃面条,丁氏面条,一吃就再也忘不了。”
因为还没有发工资,他们吃面条的时候总是只放一两根青菜。那天,她的碗里却破天荒地有两个鸡蛋,而他的碗里却只有面条。她硬要给他一个,他却端着自己的碗满屋子跑,就是不要。她佯装生气,他却说:“心辰,对不起,让你跟着我过这种苦日子。不过,我会努力工作,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看看你,”他捏着她的小脸,“脸上都没有肉了。”
那顿饭她吃得暖心,又觉得有点心酸。其实他也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双颊都要陷进去。他工作一直很忙碌,经常加班到半夜,通宵也时有发生。可他总是把菜让给她吃。
她咬了一口鸡蛋,眼泪就掉下来。
他立刻上前来哄她,“怎么了?”
她越哭越厉害,用拳头打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听了,笑了,帮她擦去眼泪,抱着她,“你是我的宝贝,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