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发工资那天,丁苏泽带她去吃金钱豹自助餐。她停在门口,说这个名字很俗气,又是金又是钱的。他说管它呢,是来吃东西的,又不是来看它叫什么名字的。
他们吃了很多三文鱼、鲍鱼片、牛排、羊排,还有哈根达斯。最后他们差不多扶着墙出来的,只因为吃得太撑。她笑他肚子大得像啤酒肚,他笑她肚子像怀孕三个月。后来他们一直散步,夜晚的S市灯光璀璨,大片大片的灯光将黑夜映照的恍如白日。远远看见Tiffany专卖店,沈心辰说那种颜色特别好看。
丁苏泽问:“为什么要用这种颜色呢?”
沈心辰说:“这是一种美国罗宾鸟蛋的颜色,Robin’seggblue。西方传说罗宾鸟就是知更鸟,是浪漫与幸福的象征。”
“所以它其实是鸟蛋蓝咯?怪不得别人都说钻石是什么鸟蛋,原来是这样啊!”
她笑,“那是鸽子蛋,鸟蛋大小的钻戒,那得多大啊?”
他们并没有走进那家店,因为他们知道那种奢侈品,他们买不起。
后来,他们来到外滩。浦西这边万国建筑群各有风情,浦东那边高楼林立栉比。他们沿江而立,看着江对面的璀璨灯光。夏夜的江风吹在他们的脸上,倒有种丝丝凉凉的感觉。
不远处有很多吆喝的小贩,说要给过往的行人照相,五分钟立取。许多游客正正经经地站在相机面前,露出灿烂的笑容。对面的金茂大厦打出“我爱S市”的字样,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然后消失,接着又重新出现,如此反复。
他问她:“在这里求婚一定很浪漫吧?”
她笑着看他,仿佛听出了话里的言外之意,却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有被人求婚过。”
他笑着拉着她走,她却满心的甜蜜。
路上人很多。人行道处,红灯,很多人在等。街边有几个擦皮鞋的排排坐,吆喝着来往的人群。前面有一外国人,身背一个黑色的书包,脚穿一双棕色的皮鞋,长得人高马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这时候一个擦皮鞋的人将一抹白色的鞋油涂在了外国人的皮鞋上。
外国人发现了,满脸的惊讶、不解,亦或还有些焦虑,他抬起脚,“Oh,no!Whatthehell”
擦皮鞋的小贩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坐下来,我帮你擦,只要十块。”
外国人听不懂中文,只能不停地重复着:“Oh,No!”此时红灯转绿,人流拥着向前。沈心辰看着外国人满眼的焦虑,上去找小贩理论,说这是强卖,要是不擦干净,就报警。小贩开始还一副蛮横的样子,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后来沈心辰说外国人是她朋友,让他快点擦干净,要不然就报警。小贩听到沈心辰这么说,这才把鞋油擦干净。
外国人对他们感激不尽,拿出一张名片给沈心辰,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名片上Michael的名字让沈心辰印象深刻,因为“越狱”里的男主角就叫Michael,那是她大学时最喜欢的一部美剧。
很久以后,沈心辰才知道Michael是Fiona的男朋友。她去Y翻译公司工作,也是Michael介绍的。
她和丁苏泽刚分手的那阵子,Michael并不知情,还经常提起那一天。一说起,Michael就哈哈大笑,沈心辰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滚落下来。
从深圳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郭梓昊一直忙着那个设计项目,白天黑夜轮轴转,一直没得空。好不容易闲下来,却也只能一人坐在露台上喝酒。孤独的夜空,孤独的夜色,孤独的月亮,孤独的人。
那天在深圳饭店,他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碰见了江忆词。他正惊讶江忆词怎么也在深圳,江忆词却先开口:“好巧,竟然在这里碰见你。”
“我来出差,”郭梓昊说,“你呢?”
“我也是。”江忆词嫣然一笑,她望着不远处坐着的男人,招了招手,说:“我先过去了,有空再聊。”
“好。”
晚上郭梓昊和沈心辰看完电影回酒店,他正准备睡觉,却接到江忆词的电话。
“郭设计师,有没有空一起喝一杯?”
“好啊,去哪里?”郭梓昊笑说。
“我在你房间外面。”
郭梓昊惊讶,打开房门,江忆词果然站在门口。她手里拿着红酒和两个酒杯,微微一晃,“不请我进去?”
郭梓昊笑着请她进来,“你也住这里?”
江忆词边打开红酒边开玩笑说:“这是不是缘分?”然后倒上了红酒,将酒杯递给郭梓昊。
郭梓昊接过酒杯,“这次和谁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江忆词斜坐在床边,小小嘬了一口酒。
郭梓昊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江忆词怔怔地望着郭梓昊,“你真的了解我吗?”
江忆词这句问话让郭梓昊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江忆词大笑起来,“开个玩笑。”她起身走到郭梓昊的身边,举杯,“干一杯?”
郭梓昊点点头,酒杯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江忆词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将空酒杯递给郭梓昊,眼神带着一股醉意,“我先走了。”
郭梓昊笑着点点头。
那天之后,沈心辰就变得怪怪的,难道是沈心辰看见了江忆词?郭梓昊不明白。这一个月以来,他太忙了,也没空和沈心辰见一面。
他看着一旁空空的座椅,竟不知何时沈心辰坐在了他的身边。沈心辰笑着看着他,眨着大眼睛,“郭先生,不请我喝杯酒?”他笑了笑,把红酒递给沈心辰,才发现,座椅上什么也没有。有的不过是自己脑中的幻影。
他举杯对着月亮,“沈小姐,要不要一起喝一杯?”然后他微微一笑,自己将满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后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着车来到了沈心辰家的楼下。夜色有些深重,天上的浮云遮挡了月色,路上偶有行人路过。路灯一盏两盏地随意亮着,将树影的摇曳拖得长长的。他在车里坐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沈心辰已经睡了,毕竟已经快十二点了。她声音有些朦胧,轻轻地从电话那头传来。郭梓昊听到她的声音,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说:“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四十七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他也不说什么事情,就是固执地让她下楼。
她无奈,随意套了件外套,脚下还穿着一双拖鞋。她坐在他的车里,头靠着窗户玻璃,闭上眼睛就要睡,“你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初冬的夜晚很凉,他看见她大衣里只穿了一件睡裙,两条腿还露在外面。他不由得把车里的暖气打开,拉起她:“你别睡。”
她睁开眼睛,身子没动,“什么事,快说吧。”
他说:“你还欠我一场电影,过两天有场电影上映,你陪我去看吧。”
“没问题,”她满口答应,“你快说正事,说完我好上去睡觉。”
他沉吟了一会儿,“就是这个事情,我想问问你哪天有空。”
她怔怔地看着他,缓缓坐正,“郭梓昊,你很烦人耶,大半夜的就说这件事,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呢!”
她很生气地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怔怔地坐在车里,目送她远去。很久很久,他打开手机,写下几个字:我只是想见见你。
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终于,短信还是没有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