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琉出了甘泉宫,正低头沉着心思捉摸皇后方才的话,也没有等后面送她出宫的宫女。一个人走着走着,刚到御花园假山边上,却突然被一个人使劲拽拉过去。赫连琉大惊之下,刚张了嘴还未来得及呼喊出声,嘴里就被塞入了一物,脖颈间触到一抹冰凉的寒意,有一人低声道:“你若敢喊一声,我就在你脸上划一道,这匕首,可从不长眼!”
赫连琉忙摇头,嘴里塞了帕子,只能“呜呜”的示意自己不会呼喊。她这时才正眼看到眼前之人,是她:霁月!
霁月在皇后宫内,还是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胆小怕事的模样,此时却是眼神发狠,左手紧紧攥住赫连琉的手腕,右手握着匕首,尖利之头直贴着赫连琉的脖颈。
她的手劲竟是这般大,赫连琉的手腕被她箍得生疼,又忌惮脖子上的匕首,不敢大力挣扎。
“哼,想不到我还活着吧?”霁月冷冷道:“那日,倒不见你的脸色如这般苍白。”霁月持匕首从赫连琉的脖颈向上划动:“赫连小姐的皮肤真嫩,像是新酿的豆腐,”说着,匕首慢慢滑到赫连琉的下巴,接着是脸颊。
赫连琉惊恐地睁大眼睛,本来还只会连连摇头,霁月一句:“赫连小姐可得仔细着点,若是自己撞到刀口,伤着了,就不能怪我了。”吓得赫连琉头也不敢动了,被堵住的嘴巴里只敢发出微弱的呜咽之声。
“怎么?赫连小姐有话要说?”霁月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又是那句‘你乃堂堂赫连府的大小姐’?呵呵。”霁月轻蔑地笑言:“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倒还没说腻呢?你也就只有这句话了吧?也是,除开家世,单论才华品貌,京城中的名门闺秀你怕是怎么也排不到前面的。”
赫连琉闻此言,更是羞愤恼怒,眼神恶狠狠地瞪着霁月。
“赫连小姐好像很是不服气?”霁月挑了挑眉毛:“你肯定不服,我这个贱婢,是如何敢在你这位大小姐面前口出狂言。我确实是‘贱婢’,却是有能让九王爷与景穆王府的两位殿下出手相救的本事。真是不好意思,这般让赫连小姐气恼了。”
贱婢!居然还能厚颜无耻至此,使了狐媚法子勾引王爷,还在我面前炫耀?赫连琉倍感屈辱,气得脸色绯红,手刚一动弹,霁月立即加重了手劲,匕首抵到她的脸颊更深了些。赫连琉吓得不敢动了。
“难道,赫连小姐想尝尝血流的感觉?”霁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赫连琉,道:“拜赫连小姐所赐,我可是尝尽了血流不止的滋味。那血啊,还带着体温,越往外流,身子越冷。你知道吗,我这些日子,夜夜都做噩梦,好似在冰窖之中,冷得瑟瑟发抖。幸得左昭仪娘娘关照,能给我补补身子。不知道,赫连府的补品是不是多得,能让你夜夜安睡呢?”
霁月的话句句棉里藏针,她向来口齿伶俐,赫连琉此时又被堵住嘴,无法还口,不敢动弹,气愤之情憋在胸口,真是极尽羞辱。
霁月看她这副憋屈不敢言的样子,心内倒是爽快了一两分:看赫连琉平日里多么嚣张,举着匕首刺向自己的时候那般张牙舞爪恶毒的神态,哼,轮到今日,我倒要你尝尝被羞辱的感觉。
“这赫连小姐,一转眼怎么看不见人了?”假山外面的远处传来几位宫女着急议论的声音。
“方才看着,像是往御花园这边来了,再找找吧。”
霁月侧耳听到,轻蹙了眉,她没跟左昭仪回宫,借口留在了从甘泉宫出宫的必经之路,躲在御花园假山之后,原本是打算在赫连琉出宫前单独拦住她,羞辱几句。想来赫连琉心内有鬼,自是不敢声张的。
没想到,眼瞧着赫连琉一个人走了过来,霁月直接把她堵在了假山之后,掏出匕首,比着她的脸颊、脖颈。有那么一瞬,看着她那张脸,霁月是真的想把匕首插进她的胸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不容易深吸了几口气,把这想法压制下去,却还是忍不住牙尖嘴利的羞辱她一副。看到赫连琉备受屈辱无言反抗的模样,霁月心内这才舒服了些。
听到有宫女走入御花园,霁月这才附到赫连琉耳边,道:“今日之事,是报你当日毒杀之仇。你是大小姐,我虽是宫婢,可不是任由你欺负的。我最记仇,不急,来日方长,慢慢算。我不怕死,倒是赫连小姐,扪心自问,你到底敢不敢,跟不怕死之人相斗?”
霁月的声音轻轻柔柔,吐气如兰,那气息喷在赫连琉耳边,却让她全身寒毛竖起。霁月一把扯掉赫连琉嘴内的帕子,狠狠地瞪她一眼,转身轻步走了。
赫连琉脚下不稳,跌倒在地,倚靠着假山,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没想到,自己视若“贱婢”的霁月,胆子居然这般大,方才的话,字字清晰,却刺耳得让她不寒而栗。不怕死之人……这不怕死之人,就是最可怕的!平王爷他们是不是瞎了眼?还觉得她多么温婉可人,娇俏伶俐,那都是装得!装得!
赫连琉不敢回忆霁月临走时的眼神,那双黑色眸子里,分明写着:等着瞧,慢慢算。
慢慢算……赫连琉不禁浑身发寒,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赫连小姐,哎呀,您怎么坐在这儿呢?入秋了,地上凉,奴婢扶您起来。”找到赫连琉的宫女招呼其他几人过来扶她起身,边说:“赫连小姐是不是受了惊?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赫连琉听这句话尤其觉得刺耳,受惊?我怎么会受惊?她算个什么东西?当即厉声喝道:“混账!我是堂堂镇国将军府小姐,什么人能让我受惊?”
宫女本是好意相问,却不知道惹了这位大小姐不悦,忙低头致歉:“奴婢嘴笨,奴婢嘴笨,还望大小姐海涵。”
赫连琉瞥了她一眼,哼,这些宫婢,倒都是面上一副顺从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暗暗咒骂她呢,既是这样,“掌嘴!”
众宫女皆吃了一惊,她们是宫婢,不是赫连府的丫鬟,按理说,赫连琉仗着赫连府大小姐、皇后娘娘亲侄女的身份训斥几句,也无妨,但是并没有理由让宫女掌嘴。再说,方才这宫女之言,也没有半分冒犯啊。
“怎么?如今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主子的话竟不听了?”赫连琉柳眉竖起,怒斥道。
“这听话也要看看是不是主子。”一女子清脆的声音。
“给蓓陵公主请安。”众宫女欠身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