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皇后唤了一声:“赐些补气养身的药材与长信殿那位大难不死的宫女,温热滋养,安定心绪,以示本宫的慰问。”边说,边微微斜了眼,看左昭仪的反应。
左昭仪只端坐着,面上波澜不惊,也没有出言阻拦。
皇后又道:“还有今日新做的首饰,端上来,让本宫挑两样。”
有一人喏喏的应声,端着盘子捧过来。皇后翘着手指,轻轻拂过,拣了几件,那端盘子之人忙奉承道:“哟,娘娘手中的这支双层花蝶鎏金簪子,光闪得可真好看。”
霁月心中冷笑一声:皇后这是要赐首饰?又送补品,又赐首饰,还是真心想让左昭仪娘娘不再追究。
“妹妹,你看,这簪子可好看?”
“姐姐宫内的,自是光彩夺目。”
“若论宫中光彩,如何比得上妹妹的花容月貌?这簪子,流光溢彩,必是得配佳人,才能两相辉映。”
左昭仪嘴角微微弯起,轻笑道:“姐姐是皇后,国色天香,后宫首位的瑰宝也该是姐姐。”
皇后见左昭仪如此说,想必她也无意与自己作对,不禁松了口气,倒也是,左昭仪背后没有雄厚的母家势力撑腰,向来是不参与宫中争斗的。想是这回,琉儿的做法冲撞了她,加以安抚,想来也是无事的,便道:“妹妹真是嘴甜,怪不得招皇上喜欢。这几件首饰就当是赠与妹妹的小礼物,还望妹妹喜欢。”
“也罢,既是姐姐好意相赠,妹妹自是领情了。只是……”左昭仪抬眼瞟了一眼那盘首饰,道:“妹妹向来不喜鎏金,姐姐既是有意,妹妹便拿两件赐给那位宫女,就说是皇后娘娘的恩赏,也让她高兴高兴。”
皇后脸上隐隐闪过一丝不悦,又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那便如妹妹所说,余嬷嬷,装起来,让妹妹带回宫。”
“是。”皇后身后的嬷嬷应声退下,不一会儿端出来一个描金红木首饰盒子,盒内正是放着双层花蝶鎏金簪子,又配了一对赤金珍珠坠子,确实金光闪烁,耀人眼目。余嬷嬷捧着盒子走到左昭仪身前俯身:“还请娘娘笑纳。”
左昭仪朝霁月挥挥手,示意她接过首饰。霁月垂头施礼,这才接过,无意中抬起眼睛与余嬷嬷对视。余嬷嬷满面堆笑,甚是慈祥和善,霁月却不禁心中一惊:这个人,怎么有几分眼熟?
“多谢姐姐。方才姐姐与赫连小姐相谈甚欢,是妹妹叨扰了。如今,话既已说清楚,妹妹也该回去了。”左昭仪起身微微福礼,皇后也客气道:“以后妹妹若得空,多来甘泉殿,陪本宫叙叙话,这宫内,本宫觉得,就妹妹一人,通透可人。”
“妹妹愚钝,后宫这么些姐妹,论通透也轮不上妹妹。只要姐姐不嫌弃,妹妹自是有幸与姐姐闲聊。妹妹先告辞了。”左昭仪欠身福礼,转身款款离去。
眼看着左昭仪离开,赫连琉不甘地道:“这左昭仪,分明就是来问罪与我的!”
“大胆!”皇后怒喝一声:“跪下!”
赫连琉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如此愚蠢,使用‘花溪草’还手脚如此不利落?那毒……”皇后压低声音道:“那毒,是绝命的奇毒,怎么还会留下活口?你到底干了什么?”
“娘娘,我,我也不知道啊。”赫连琉早就吓得魂儿丢了三分,又不敢如实相告,只得道:“我拿那毒淬了随身戴着防身的银匕首,只是……只是因为那日,气不得那个贱婢,老是去勾搭九王爷,一时恼怒,这才……才疏忽伤到她……”
皇后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她支支吾吾的这般解释,居然是为了一个宫女争风吃醋,气急败坏道:“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有半分名门闺秀的姿态?她只是一个婢女,比得上你金枝玉叶吗?”
“娘娘别气,仔细伤了身子。赫连小姐到底是不懂事,娘娘教训教训,提携几句,她自会明白的。”余嬷嬷见皇后气得面色发红,忙上前抚背安慰,又朝赫连琉使眼色。
赫连琉跪地叩首道:“素来娘娘最是疼爱琉儿,琉儿此事做得实在愚蠢,千错万错都是琉儿的错。娘娘身子要紧,万不能因为琉儿的愚钝气坏了,那,那琉儿就是死也无法谢罪。”
皇后扶着额头,沉默了会儿,才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念你初犯,这次也不罚你了。”随即又语重心长道:“琉儿,你要记得,你是赫连家的大小姐,是将来要当王妃的人,眼光要放长远些!怎么能自降身份,与那宫女奴婢相斗?”
“是,是。琉儿谨记于心,再不会犯了。”
“还好,看左昭仪的样子,也只是想出口气,她到底是皇上的宠妃,你万事都要顾全点。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是,是。”赫连琉连连答应,道:“娘娘的教训,琉儿必定日日警惕自己。”
皇后长舒了口气,面色稍稍和缓,道:“是得日日警惕自己,也不是孩子了,本宫为你操心,你自己也该多知晓些分寸。如今,和拓跋翰如何?”
“九王爷……”赫连琉眼珠转着,轻声道:“还,还好吧。”
“不能是‘还好’,他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儿,你又貌美如花,怎么着,”皇后沉言道:“也得想法把他的心抓着。”
“是。”赫连琉应了,心头却如上了把重锁:抓着他的心?一想到拓跋翰那日冲进府内,掐住她脖子的狠劲……他对自己都这般厌恶了,谈何容易?
待赫连琉走后,皇后望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都说侄女最随姑母的性子,琉儿真是一点都不像本宫。”
“皇后娘娘莫气莫急,赫连小姐还是需历练历练的,不急于一时。”余嬷嬷道。
“说是历练,本宫也给她许多机会,倒没见得她有什么长进。要不是因为她是赫连家的嫡长女……唉,”皇后道:“且先看她能不能长点脑子,抓住拓跋翰了。”
“这九王爷的性子却也极难琢磨。”
“哼,想嫁入皇家,何曾是件容易的事?”皇后接过余嬷嬷端来的茶水,细呷一口,开口道:“从来都是千锤百炼。本宫不也是吗?若不是为了赫连家……”
“娘娘入宫多年,得此后位,旁人看到的都是面前的尊宠,只有奴婢,深知娘娘的苦楚啊。”余嬷嬷自在皇后幼年时就服侍身边,又随入宫内,这番话说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好在,一步步都是随着本宫的心意而来。”皇后的眼光望向远处。
“是,奴婢再给娘娘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