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兀自崩断,梦自空断。相距咫尺却似天涯。
别后重逢,他还依旧,他还依旧,停留在邂逅的前头。
风又飘飘,心又萧萧,落红满地,彼此,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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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伯亮,不要...”
“伯亮,不要,别留我一人,孑然一身。”
她在心间竭力地呼喊着,嘴唇一动再动,奈何她早已不能言语,即便是想要呼喊也只是一片沉默罢了。
她此时异常渴望沮明能有一双洞察一切的双眸,可以看见她的挽留,她的挣扎,她的苦楚。然而现实总是喜欢增添惆怅,她的这些希冀终究只能是湮灭在他越行越远的的影子中罢了。
终于,在她的泪眼朦胧中,他,归于无迹。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宣纸也掉在了地上。她没法出声,只有默默地流泪。
等了许久,等了许久的重逢却只是陌路相错吗?
她忽然十分渴望起说话来,哪怕,只是能够发出一点点声响也好。
但是,下一刻,她已明白,即便是这个要求也是一种枉然罢了。
因为,那一天的事情她从未忘记:
那是她和沮明离开的前夜,她找到了左慈询问她能否与沮明一同回去。若是她与沮明同归,是否对沮明会有什么影响。
当她询问之后,左慈沉思片刻,随即说道:“红袖,恕老道直言,你断不可与伯亮小友一同归去。”
红袖一惊,问道:“为何?莫非我之相伴会害了伯亮?”
左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伯亮小友倒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只是红袖你...”
不待左慈说完,红袖道:“不会产生太大影响?道长,你快道来,伯亮他会怎样?”
左慈道:“伯亮小友会忘了与你相处的记忆?”
红袖一惊,怎么会?看了看左慈,却见他一脸的认真,红袖之心顿时纠结起来,也不再言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默了许久,红袖才道:“道长,除却记忆,伯亮,还有其余影响吗?”
左慈又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有,伯亮小友只会失去与你之事,其余全无影响。只是,红袖,你...”
红袖听闻沮明再无事端,早已使笑容满面。那还顾得上其他,左慈之言尽做微风飘散四方。
左慈看她如此,本想不再告知,但转念一想,却还是开口道:“红袖,你就不惧同归之后找不到伯亮小友吗?”
红袖望了望左慈,一脸平静道:“纵是相离,我亦相随。况且,红袖相信,即便是异地他乡,即便是记忆全无,红袖也会找到伯亮的。”
“不,红袖姑娘,老道并非此意,伯亮小友确实只会失忆而已,但是,红袖,你...”
红袖笑道:“红袖怎样皆可以,道长无须再言了。”
左慈皱着眉头问道:“若是再不能言语,红袖又当如何?”
红袖愣了愣道:“不可言语,红袖便以写字代替。伯亮忘记了红袖,红袖便予他新的记忆。”
左慈看着红袖这般,很是不想将事实告知红袖,但转念一想,却又开口道:“红袖,老道必须告知与你,你不可去寻找伯亮小友。”
红袖一愣,随即眼角已泛起泪花,颤抖地问道:“这是为何?”
左慈叹了口气道:“红袖若是与伯亮小友同去,自此不能言语不说,且若是红袖刻意去找,只会是越行越远。便以乐曲为例,若是红袖以乐曲去找寻伯亮小友,只会适得其反,伯亮小友但闻一次,记忆便会但一次,直至,再无相认的可能!”
红袖瞬间石化,久无言语。
左慈望了望她,见她这般,便摇了摇头,准备离去。
起身的刹那,却听红袖道:“道长,莫要告知伯亮,请予同去!”
左慈吃了一惊,略作沉默后问道:“即便是陌路相错,红袖也要去?”
红袖点了点头道:“世间之苦乃是无尽相思,故,与其两地相思,莫如叫红袖一人承受,何况,红袖不能言语,亦不会叫他人感伤。”
“红袖,你...”
红袖浅笑道:“若红袖留在此处,伯亮定是肝肠寸断,不若让万般流水皆过红袖吧!”
左慈重重地叹了口气。
此事了解之后,红袖如愿以偿的与伯亮同去同归。
但,一切正如左慈所言,她终是与沮明相隔两地。
开始,她是想着起找沮明的,但人海茫茫,又去何处寻觅?又亿起左慈所言,她便没再寻觅下去,直到今天的重逢和,相离。
“这样也好的,这样也好的,红袖什么也不会,若是跟了伯亮,怕是会连累他的。”
“当初,红袖说了的,一个人承受相思之苦,这样,不是应验了吗?”
红袖不断安慰着自己,脚下也迈开步子,漫无目的的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她又停住,回眸,一望,不想,错过。
可惜,记忆本就难料。回眸一望,没有百媚一笑,只有风之萧瑟。
“方才沮明是循着她的曲子找过来的,此时,应该是几乎忘了所有了吧!”
红袖心中再次重复:“是啊,忘了所有。忘了他的生命中曾有过红袖的痕迹。”
转身,不敢回头,不再回头,一步一踉跄,一步一滴泪。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任凭身边的景物匆匆而过,任月光由朦胧转为无迹,任霞光漫天。她的脚步,未曾有丝毫的停驻。直到,她的鞋子,被水沾湿。
清水沁人心,此刻被水一沾湿,红袖瞬间便被唤了回来。
红袖被脚底的感觉一扰,美眸不由地看了看周围。
待一切尽收眼底,红袖方才意识到她到了那里。
她竟在不经意间步入了清池之中,幸而她只在池水边缘,水流不深,只是侵湿了鞋袜,对她的安全无半点影响。
红袖下意识地想要走到岸上,但当脚将要离开水面时她又停下了动作。
就让身体在这清水中静静体验一会儿冷的感觉吧。毕竟,刚才心中太冷。此刻正好让身体也体验一下冷的感觉。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尽管,早晨的水透着寒意,但这点冷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二。
最痛的,最伤的,最冷的,终究还是心之所系无处寻觅。
想到这里,红袖才明白那时候蔡文姬曾一个人静静地在那个清冷的夜一个人独奏《蒹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红袖不由地在心间缓缓吟出了《蒹葭》,眼角不知何时已是晶莹的泪花。
此刻,也只有这从不会吝啬安慰的眼泪来伴她心伤了吧。
红袖缓缓将一首《蒹葭》吟完,然后不由地抬头一望,只见蔚蓝的天空之中也没了月的影子,只有初升的太阳在泛着红光。
就这么一会儿,昨夜的月已完全不着痕迹的消逝了吗?
红袖做了一个叹气的动作,但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水能沁心,却不能抚慰相思。红袖静立水中良久却是更添伤感,摇了摇头,红袖开始迈开已经麻木的步子。
然而,脚却不听使唤,她想要上岸却是整个人摔倒在水中。
瞬时,全身都被侵湿,红袖却没有什么表情,独自一人支撑着站了起来,然后终于慢慢地上了岸。
清晨的风轻轻吹过,却足以使她全身颤抖起来。
红袖却不闻不问,再一次迈开了步子。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不是漫无目的了。
她走的路线很是明确,辗转走过之后就来到了一个房屋前。
房屋倒也不算奢华,只是门为拱形石门,透过门向里一望,一条青石路一直延伸到了里屋门前。
红袖也不言语,径直走了进去。
青石路边,植又些许树木花草,但红袖却不闻不问。
忽然,木门发出了响声,从门中走出了一个华发老者。
一身素衣,头发半白,脸上也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右手执一只水桶,左手拿着一个水瓢。而最令人瞩目的,却是那一双犀利的眼睛。
红袖看见是老者,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躬身又行一礼。
只是,全身湿漉漉的她的动作难免有些笨拙。脸上强颜欢笑的痕迹亦是那般明显。
老者犀利的目光自然注意到了红袖的情况,连忙放下手中都东西去看红袖时却见红袖的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下去。
老者加快了速递,总算在红袖摔倒之前扶住了红袖。
但是,此时,红袖却已经昏了过去。
老者皱了皱眉,红袖湿漉漉的衣服也让他很是担忧。
于是他将红袖抱起,向屋中走去。
将红袖安置在床榻之上后,老者褪去了红袖的外衣,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又想起红袖刚才是湿漉漉的,摸了摸红袖的额头,果不其然,有些发烧。
老者又找来了是毛巾,覆盖在红袖的额上。
老者做完这些,最后才将红袖的外衣拿了出去。
出去没过一会儿,老者就折了回来,然后静静的坐在旁边守着红袖。
屋中又静了下来,但老者仿佛很有耐心似得,没有一句话打破静寂。
然而老者不言,却又他人言语。
就在他守着红袖的时候,忽然,屋中出现了细微的声音。
老者很是诧异,双目扫过之后却只发现红袖的嘴唇在轻轻动着。
附耳去听,虽然红袖的声音很轻,但老者还是影影约约的听见了“伯亮,不要!”四个字。
老者忽地露出了笑容,“伯亮”二字他已不知听了多少次,每次与红袖在纸上写字说话之后,总会看到她一个人落泪,然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总会看到这两个字眼。
能因一个名字落泪的,那名字所代表的人是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今天,红袖说着他的名字,想必是梦到了。
老者重新坐在了旁边,又是许久无语。
但,很快,老者便自言自语,不知所措了。
“等等,等等,红袖方才不是写的,而是说的。”
想到这里,老者又附耳到了红袖嘴唇那里。
然而,这一次,却是许久没有话语。
老者耐心的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声音,暗道自己耳朵不灵,便要离开红袖的嘴唇旁边。
然而,就在此时,又传出了轻轻,轻轻的“伯亮...”
老者瞬间笑容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