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四中医班的解剖课,我都会陪着黎一了去蹭课,而且还抢占人家的学霸位。时间久了,那个班的人也认识了我们。
林巧枳上课没有什么技巧,也不会认真地去活跃气氛,她只是一丝不苟地讲授枯燥乏味的专业知识。但就算是这样,下面的同学却听得极为认真,心思全在这里。
黎一了听得很认真,眼睛一直随着她在转,但我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进去。课上完是在下午四点多,林巧枳要乘公交车回老校区,黎一了就在我的鼓动下一次次地在站牌下等她,又一次次地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该怎么鼓励他,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那种说不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的人,相反,更像是街头的流氓混混。
他说:“一个人说自己胆大,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让自己不敢冒险的人或事,等遇到了就明白了。想靠近又怕走得更远,想拥有但更怕失去,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练习。”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开走的公交车转了身,银杏叶在簌簌地下落,起了风,纷扬出一片好看的风景,有的落在他肩头,有的落在脚下,但都是他。
我眨眨眼睛,风吹着有些涩涩的疼,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了小秀的电话,我想,那丫头大概有林巧枳的电话吧。
早就听人说过“茶不思”的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看到的时候才真的相信,林巧枳坐在窗边,白色的咖啡杯捧在手上看起来像是价格昂贵的艺术品。
我拉着黎一了去的时候,她正好放下杯子,抱起地上的猫,听老板娘叫它米修,是只黑白分明的猫。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一室温暖,她穿枚红色的大衣,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化了淡妆,看起来成熟美丽。
我不想承认,但在瞄了一眼身旁呆住的黎一了后不得不承认,他和她大概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学姐你好。”我上前打招呼,黎一了还是愣在那里不动,我尴尬地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林西西,谁叫你自以为是。”声音很大,可以说是在对我吼,一时间我的脑袋有些懵,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黎一了,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我的事从来都不要你来操心,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他不像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黎一了,我有些不认识这样的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责怪。
我想说对不起,却被一直没说话的林巧枳打断,“一了,够了。”
平平淡淡的语气,她甚至没有抬头呵斥,还是轻抚着猫,黎一了就那么平静下来,仿佛那几个字就是咒语。
“坐吧。”依旧平淡,黎一了坐在她对面。我擦了一把眼泪,想要离开这里,老板娘拉住我的手坐在柜台边的吧椅上,她微笑着,确实是美极了。
林巧枳也没有让我们回避,问道:“找我什么事?”
黎一了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没有找你。”他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我有些害怕,身体下意识缩了缩。
“我以为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干嘛还是要这么做?”林巧枳根本不听他的借口,毫不留情地戳穿。
我看着他低着头,双手揪着衣角,心也紧紧地揪成一团,这个男生和这个女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显然之前黎一了对我说了谎,他说自己是看到林巧枳一见钟情,更是喜欢她追求生活的那种气魄。林巧枳确实是一个传奇的人,这样讲也无可厚非。
但,他们明显是认识的,那么……
老板娘看着我紧蹙着眉,满脸疑问地看着他们,忍不住在我耳边小声说:“巧枳是一了哥哥的女朋友。”
我惊得瞪大双眼,老板娘却没有再继续透露,只是点点头,示意我不要太惊讶。
“我相信,我们的人生还有这么长,你一定会被我感动的,一定会接受我的。”他说得很急切,慌忙地组织语言让面前的人相信,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看起来开朗的黎一了竟然是这样一个偏执的人。
“黎一了”她重了语气,“我这辈子是不会忘记一城的,永远都忘不了。”
“可是他都已经死了,他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看我一眼,啊?你为什么就不看我?”
“住口!”她呵斥他,神情难掩激动,“我不许你这样说。”
“林夕,你醒醒,他真的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好久了,你说我傻,那么你呢,你宁愿抱着自己的幻想过一辈子,也不愿意看一看鲜活的我,难道你不傻吗?你不……”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不要再叫我林夕,我不是林夕,我叫林巧枳,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黎一了的头被打得偏在一边,没有看她,“如果你再不醒悟过来,就是在逼我回新加坡。”
她丢下这句话,拿起包,在我的错愕中出了门。黎一了始终一动不动,我也不敢叫他,就绕着手指纠结地看了他好久。老板娘挑眉,右手夹了一根点着的香烟,一口一口地吸着,像是已经见怪不怪。
桌下的猫喵喵地叫着,他一抬脚就踹出了几米远,老板娘尖叫声,“我的天哪,那丫头会杀了我的,米修!”
我惊掉了下巴,他已经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出了门,再看时又只看得见背影。银杏叶已经落完,这次陪伴他的,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情人坡相遇的那个午后。
然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