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幼的孩子围在陈队的身边不知疲倦地询问着:“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为什么我妈妈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爸爸要待在那个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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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问题陈队一个都答不上来。
陈队看着两个如同黑泥鳅般的小不点,他们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们抓着陈队衣服的手那么细小,好似营养不良一般。
陈队不知道自己为何与他们如此投缘,他甚至感觉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
陈队不忍看他们期待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没有好好吃东西吧,叔叔帮你们做一些。“
陈队带着两个小家伙来到了屋内。
环顾四周,这个旧屋没有一件值钱的事物。
但是陈队可以看出,即使如此贫穷,但这个屋子的主人都尽力将其布置得舒适温暖。
没有像样的装饰,窗上就贴上精心修剪的窗花。
屋内能有的衣柜、椅子、桌子一样不少,而且几乎都是手工做的。
这些手工做的物件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陈队在这间旧屋感受到了浓浓的家的气息。
陈队来到了灶台前,他准备给两个小家伙做点吃的东西。
但是他揭开盖子后除了看到煮烂了的稀饭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值得下锅的事物。
陈队有些心痛,他不由得问道:“你们这几天就吃这个?“
稍微小一点的孩子得意地说道:“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陈队说不出话来了,他拿着锅盖的手停在了半空。
“小兄弟们,跟叔叔走。你们想吃什么,叔叔就给你们买什么,好么?“陈队感觉自己的眼眶热辣起来。
年纪稍小一点的孩子似乎有些高兴,他刚想开口却被自己的哥哥阻止了。
他哥哥有些警惕地看着陈队:“但是,我们要等爸爸妈妈回来。“
哦,他们还有妈妈。
陈队想到这点便再次将眼睛四处一扫,他终于在床边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
陈队走过去拿起照片。
这好像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中四人没有笑,但是却给人感觉是如此融洽。
照片中的这个女人?
陈队看着相片才发现,原来自己见过这个女人,她的名字好像叫薛梅?
陈队对这个女人有印象。
G镇的人口很少,所以在陈队日常巡街的过程中镇上的人几乎天天见着。
但是这个薛梅他却见得很少。
也许是因为她很少出门?
陈队每次见到她,她都微微低着头快步而行。
就如同她背后有什么跟着一般,又或者说是她害怕见人一般。
在陈队的印象中,这个薛梅好似生了什么病般常年从肺部发出“呼隆隆“的声音。除此之外她的长相非常标致,任陈队怎么想也想不到薛梅居然和长相丑陋的卢宏平结婚并养育着两个儿子。
陈队记得他在熟悉全镇人口的时候,其他人之间都了如指掌,但是这个薛梅。
陈队只要询问她的事情,被询问的人都满脸不屑。
“哎呀,是妈妈!“就在陈队回忆时,两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陈队惊吓一跳,他赶忙放下手中的照片转过身去。
“啪嗒。“
陈队看到门口的那个女人手中的行李掉落在地。
这个女人身材消瘦,脸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她的几缕头发被吹散到脸颊,眼皮发肿好似很久没有安心休息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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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任由两个儿子拉着她,一遍一遍地喊着她。
她没有一点反应,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她就像一座雕塑一样,亘古地矗立在哪里。
薛梅的神态吓到两个小不点了,他们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陈队也被薛梅吓住了,她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瞬间陈队便想明白了原因。
G镇如此之小,卢宏平的事情早就成为了大街小巷的饭后谈资。
陈队甚至能够看到,薛梅走回家的一路上,每个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每个人似乎都在唉声叹气。
也许还有甚者,他们会好心地上前对薛梅进行安慰。
一个人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一个人都在说。
所以薛梅的双脚越来越沉,离家越近她的不安感夜越发强烈。
她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每抬起来迈一步都十分沉重。她朝思暮想的家现在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里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巨大的风暴。
终于她到家了,但是她没有看到那个她能够依靠的人,反而看到了身穿制服的警察。
她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
陈队低着头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满心愧疚,就好像卢宏平的死是他造成的一样。
他在不远处站定不敢打扰薛梅。
过了十分钟左右,薛梅放空的眼神有了焦点。
她人看到了两个小人儿拉着她的手,这两个小人儿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听清楚了两个小人儿不停地喊着:“妈妈。”
她看到他不远处的默默站立的警察,她用袖子擦了擦两个儿子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神情极度哀伤地点了点头。
薛梅脚步沉重地向警察走去,她平静的语气令陈队感到害怕:“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陈队在她面前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沉默着。
薛梅表面平静地看着陈队,暗地里指甲却陷在了肉里。
陈队的沉默终于熄灭了薛梅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她叹了一口气后深深向警察鞠了一躬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您帮我照看儿子们。”
薛梅的反应让陈队感到羞愧和敬佩,他完全无法将那个总是沉默、总是低头走路的女人和面前这个坚强得体的女性联系在一起。
陈队感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告辞前真诚地对薛梅说道:“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找我!”
薛梅又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您对我们一家有大恩。我们一家永远都感谢您。”
陈队刚刚离开屋外便听到一个人跌坐于地发出闷响。
刚刚止住哭腔的两个孩子再次哭出声来。
一个温柔但却坚定的声音在屋内传来:“儿子们,不要哭。不要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陈队好想转身回到屋子,此时此刻他多想帮他们做些什么。
但是在血色的夕阳中,陈队身后的大门缓缓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