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神也不知凤九卿与夜墨重到底谈了些什么,只见凤九卿已然落座,站着的居然是希泽。
“犬子此次定不负所托。”希泽拱一拱手接着说道:“此次辽越旱情严重,能为朝廷出力臣等义不容辞。”
我不由得想笑,希泽的这副模样我实在未曾见过,无妄海中龙穴里的希泽是冷傲的,坐在寒冰王座上一脸睥睨众生的模样。轻木殿里的希泽是温和的,即便是对宫婢也能温柔以待。青丘里的希泽是倜傥的风流公子,和幽白一起对酒当歌,未和我与蓁蓁相熟之前不知惹下多少风流债。
然而此时两撇胡子微颤,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虽不是用着希泽的脸,我也忍不住想不知寒了多少女儿心。
“莫爱卿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一身喜服的夜墨重挥了挥手,道:“爱卿坐吧,莫白,你如何看辽越旱情?”
幽白拱了拱手,起身道:“辽越地处渭水以东数百里,此次旱情严重,渭水水量缩减,农田用水难以补充,然百姓暂未流离失所,臣认为,应以治理旱情为主,粮食补给为辅。”
“嗯,朕看过了你递上来的折子,调水救灾虽是耗费时力,然联合百姓,军民一心也不可谓不是办法,倘若此次灾情得以控制,朕就封你辽越都护,兴修水利。”
“谢主隆恩!臣,定不辱使命!”幽白的桃花眼泛起泪光,在别人都为幽白道贺之时,想必只有我和希泽感受到了他被调离鄞都的无奈,倘若无人,我此时必然幸灾乐祸笑岔气。
直至此时我才略微懂了为何自己会提前册封。先皇早逝,八岁的夜墨重登基,因其年幼,太后掌权垂帘听政,不甘成为傀儡的夜墨重从十二岁起就开始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而木家权倾朝野,为瓦解太后及木家权力,夜墨重设立左右相,于是有了如今凤九卿与木承威的分庭抗礼。虽然如此,木家扎根朝廷数十年,其门众不可胜数,虽有凤九卿作为制衡但依然不够。幽白,是夜墨重打算启用的第二颗棋子,而我成为了夜墨重向太后宣战的一记响炮。作为旁观者,我不得不佩服夜墨重的胆识,作为受害者,我恨不得将夜墨重丢进北幽冥海以求不再相见。他的此番作为让原本中庸之道的莫府不得不进入他的阵营,也许他对原本的莫里不感兴趣,但幽白此人的完美主义想必让他锋芒难掩。
可是蓁蓁在鄞都,幽白必然会回来,思及此,我不由期待起幽白之后的打算了。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确定木祈言宫宴结束前不会离开,我悄悄遁出大殿,碰到了前来寻我的希泽,为掩人耳目,希泽隐了身形,而我化作一只猫以确保希泽看到我在哪儿。
“你怎么来了?莫里呢?”我轻快的跳上城墙,向着夜霁雅的寝宫进发。
“莫里听到我要替他,向我拜了三拜连行李都未收拾就走了,生怕我反悔。”
“哦,可是龙族近日不用你处理公务?”
“有月在就够了,不过这次出来,再回去不知要被月唠叨多久。”虽看不到希泽,却听的他一声轻笑:“可怜了青丘的一众长老,他们的族长在帮凡人处理俗务,不知多久未理青丘事了。”
“其实我可以的,你不必来帮我。”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因为蓁蓁的死你还在怨我。”
我陷入了沉默,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怪希泽,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原谅他,就像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两万年前,父神还隐居在九十九重天,我和夜蓁还住在轻木殿。幽白还是一只偷酒的狐狸,希泽是赖在轻木殿躲逼婚的少年,咳,有些年份的少年。
那时的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也许蓁蓁会会嫁给幽白生一堆狐狸崽子,我会嫁给希泽成为龙族主母。终有一日慢慢老去不知归期。
未曾经历过什么的我还是太天真,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日阳光很好,金乌刚洗过澡,云雾缭绕,温湿适宜。我与蓁蓁处理完公务,相约去拜访父神。我拎了一坛在莲池底藏了三千年的梦里花,蓁蓁从传言是食神在人间的私产的烧鸡铺子里拎了只烧鸡,薄礼略备后就乘着西王母送的青鸟来到了九十九重天。
“这殿门怎么是关着的?”我敲着门环皱眉。
“也没听老头儿闭关或者出门啊,仗着自己厉害就不要宫娥伺候的老头子不会是睡着了吧?”夜蓁从青鸟上跳下来,朝着殿门就是一脚:“得,没反应。”
“蓁蓁你这样不太好吧……”我哭笑不得看着夜蓁。
“我被父神坑了那么多次,还不准我泄愤啊!差点凤羽就到手了,他可倒好,如今九夜连门儿都不让我进了,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夜蓁愤愤望着我,又说道:“别提这档子事儿,提了我就来气。”
“你若是看上了九夜,我们直接去抢婚便是,父神坑你诸多,总要在婚姻大事上为你做主一次吧。”我打趣的说道:“话说近几日幽白去哪儿了?怎么不见来讨酒喝?”
“你是人间戏画本子读多了吧,满脑子的儿女情长。幽白近日与我赌气,去了无妄海。”蓁蓁一脸的无所谓,我却读出了她心底的忧虑。
我轻笑一声,道:“不知狐狸怎么惹你了?”
“我被九夜请出极南之南的时候幽白来找我。见了我就说了一句话。”蓁蓁一脸的阴郁。
“什么话?狐狸不会嘲讽你吧?”我兴致勃勃的问道。
“他说,万里青山藏不住,一朝蓝颜化娇娥。可惜公子爱公子,徒惹佳人黯然色。”
我不由有些想笑:“这闲松子会没朋友的。而且这是什么打油诗?白活了这么些年岁。”
“彼时被父神整了心情不佳,见他甚是心烦,拌了两句嘴,他就去无妄海找希泽喝酒了。”蓁蓁转身翻上围墙,道:“我们直接翻墙进去找父神吧。”
“好。”我应声翻上围墙。青鸟们无奈的看了一眼我们,接着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我们轻车熟路的来到父神的寝殿,听闻其中有些许动静,相视一笑,悄悄推开门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