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丽与我胡扯了几句,便讲到伊稚斜此次出征绞杀血狼王的战况。
在短短二十天不到的时间里,伊稚斜以雷霆之速将雪狼王所属的沙匪一击即溃。
伊稚斜充分利用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假意投入雪狼王的队伍,获取他们信任,最后和执北带领的八千骑兵里应外合,彻底将他们的老窝端了个干净。
获取了无数的珍宝,满载而归。
听闻因为我生病,他率先离开队伍,加快速度带着那名白衣的中原人日夜兼程赶回来救我。
阿伊丽说:“我从来没见过王爷那样失态,他连盔甲都没来得及换下,身上全是血。”
我听着心里百味杂陈,少许的感动还是有的,毕竟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
意识却仍旧清醒,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情情爱爱,当一个男人还没有得到那个女人,必然会想尽办法征服她,更不想要她死,忽野此举耐人寻味。
连我自己都快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我端着黑乎乎的中药一饮而尽,苦的肠子和胃都揪成一团,但还是尽力隐忍着。
伊稚斜掀开幔步很自然的大步走了进来,目光灼灼像沙漠中反射的金光。
我本能心中一凛,身子正想往后靠一靠,他就已经将我捉进他怀里。
力气大的都快把我肩胛骨给扳断了,强烈的男子气息扑入鼻息,我被抱的动弹不得。
使劲挣扎道:“伊稚斜,快放开我!”
他低沉着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你果真活了过来!”语气中竟然是有些欣喜,“还好有那汉人在,不然真不知道……”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我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他怀里真切的感受到,他似乎……似乎是真的在关心我!这让我更坚定了自己要赶紧走,乘着那些所谓的感情还没有牵扯的太过深入,那些利用还没有非要不可,尽早抽身离开,免得误人误己。
我原本就是一个过客般的存在,只是在漫漫沙漠中捡起一条性命。
我低声说道:“伊稚斜,谢谢你又救了我。”
他缓缓放开我,高挺微勾的鼻梁,幽深的眼眸泛着淡淡蓝光,两排卷起的睫毛更显得俊朗。
伊稚斜从雪狼队中带回一只雪狼幼崽,浑身白白的,唯额前有一条闪电一般的黑色杂毛。
听说小狼崽是狼王的幼崽,在战事那天产下,它的父亲母亲都已经被剥了狼皮,晒干成了狐裘皮草,如今也不知道被大王赏给了何人。
我将小离放在篮子里照看,低着身子逗弄它的脸,小狼好像怎么也睡不着一样,时而被我弄醒又接着睡下去,十分可爱。
华英和云珠儿一进来看到小离,眼前先是一亮,后又都是一愣,我笑道:“你们来了,快坐。”
华英很快归于平静,云珠儿脸上有些白,手紧紧握着,冷冷说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你们慢聊。”
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
“哎,云珠儿……”我还没喊住她,她就已经掀开幔布跑了出去。
只留下我和华英在原地面面相觑。云珠儿伸手抚了抚小离洁白的柔毛,低叹一声撇嘴道:“想不到伊稚斜把它给了你。”
我疑惑问道:“什么?”
她说:“伊稚斜给我们带了几张雪狼的皮毛,却送给了你一条小狼,他对你可真好!”
我笑道:“你要是喜欢,我把它给了你可好,我还嫌将来难养。”更重要的是,我很快就要走了,不可能带着一只小狼到处跑。
华英笑了笑:“阿欢,你不知道,雪狼一辈子只会认一个主人的,它闻着你的气息就算天涯海角都会找到你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伊稚斜要用我的衣服裹着它,怪不得将它放在我帐中要我照顾它,他是想让雪狼认我为主。小狼崽虽然可爱,可是它要长大了可是很凶猛的,我一想到以后要带着一个拖油瓶,心里就瘆得慌。
华英拉着我的手,低声道:“阿欢,对不起,我这次差点害死你了。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病成这样,其实那天太子哥哥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挺生你气的,可后来看到你快死了,我心里都快难受死了……”她有时刁蛮,有时任性,实际上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心确实不坏!
我笑着安慰他:“华英,我生病和你没关系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着还不忘转个圈,表示我身体健康,像马儿一样强壮。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病得这样严重,为什么还摆脱不了曾经坠马的恐惧,为什么在坠马的时候那样思念……
直到那一日,城中。
我说在营地草原上很无聊,想去城中逛一逛。
那一日,我窝在伊稚斜怀里,任他策马奔驰往城中去,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马蹄翻滚,也只有在别人这样载着我,我才不害怕自己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烈日灼光下,我身着深蓝胡衣,半片纱巾覆面,脑后编成的彩色小辫细细藏在青丝之间。
伊稚斜拉着我的手在城中溜达,我想今日便是我最好的机会了,若和他说要离开,以他的性格肯定不允,如此也只能不辞而别。反正是萍水相逢,我即便这样走了也没什么关系,不会对任何人的人生造成影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影响到我。
城池中大多是土墙建造,少有木质房屋,因为这里的树木是那样珍贵,普通人家尚且为燃料和马草担忧准备。又怎会像中原大地一样,到处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多少美丽的宫室最后被葬身在宫廷政变,朝代更迭的光火之下,燃烧绵延,几月不绝。
但就当年项羽怒极火烧阿房宫之事,就令我久久不能释怀!
虽说秦王嬴政昏聩奢侈,项羽在此事之上固然是要表现自己非嬴政一类的暴君,可他所做的,在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成莽夫之志。熊熊烈火燃烧整整三月,又何尝不是民脂民膏垒筑而起?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有那样多的国家和民族对中原虎视眈眈,一次又一次不惜牺牲万人的性命,甚至是灭族的危险来侵犯汉地,侵犯中原王朝。他们不是不热爱和平,只是他们自身的自然环境教会了他们像狼一样生存,逼着他们要摆脱现状。即便是牺牲性命也要努力为自己的民族和子孙后代,侵占一片肥沃的土地。
其实,说起来,他们很是上进。
中原之地的人过惯了安逸定居的生活,他们不会明白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的差别是源于他们不能改变的外在因素,那是有多么可悲!
这就好比从娘胎带来的不公平,穷其一生也难以改变是一样的道理。
我沿路看着城中的风景,不同于汉地的壮阔恢弘,独有一股粗犷美。
当然,谁美也美不过他,英姿挺拔的伊稚斜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就有女人抛媚眼,那些女人一个个跟饿狼一样恨不得将他舔舔就吃了。至于我,被他拉着手接受无数的寒冰冷箭,像一个箭靶一样,嗖嗖嗖被射得体无完肤。不由得身体一哆嗦,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我们在街道上随意遛了一圈,就已经招惹了不少花花草草,蜂蜂蝶蝶,我暗想我当年扮男装时也没这样夸张!敢在大街上直接求爱,直接唱情歌。
还好众人只道是个美男子,却并不知道这是他们心中威武的左谷蠡王。
一条路下来,我已经觉得快被脂粉给熏死了。
要是这一群女人因为伊稚斜而引起一场暴乱那就好了,我就趁机溜之大吉,可惜啊,身后四大护卫时不时出来‘解围’,害得那些可怜的姑娘芳心都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