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水,轻声道:“谢谢”
伊稚斜问道:“你早知道我在这?”
我笑了笑:“你身上的味道不一样,而且我耳朵一向比别人灵敏些。”
他勾了勾唇:“果然像条狼!”
我一口气噎住,瞪了他一眼:“也比你好,鬼鬼祟祟,偷鸡摸狗。”
“刚好配一对!”
“你!”我脸涨红,不由得又咳嗽起来,胸口痛的一抽一抽。
他这才面露担忧,连连拍着我的背,道:“不是说没大事吗,怎么这样难受。”
我忍了忍,放缓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病去如抽丝,可能是伤了肺,不会有大事的。”
他抓住我的手,低声道:“阿欢,你心里是有我的吧!”
我顿了顿,颇不自在道:“怎么好好说这个。”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一开始我的确只是对你好奇,捡你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很多医师说活不下去,没想到你活了下来。我对你凶,惩罚你,不准你见太子,不过是因为我不甘心,你和太子交好,笑的比天山的雪花还要好看,对我却是敬而远之,我不甘心自己捡回来的人竟然被太子给拐跑了。后来,我看到你手腕这条疤,心竟然有些难过。”他伸手抚过那疤痕,我一阵战栗,刚想抽手,却被他抓住,他抚摸着紫色流光的玉镯,继续道:“这枚紫玉镯是我母亲的遗物,戴在你手上很好看。”
“阿欢……”他还想说什么,我截口道:“这次是你救了我吧。”
他一愣,抬眸看着我。
我笑道:“我虽然昏昏沉沉,不大确定,但醒来之后愈发觉得我的感觉不会错,而且太子是在屋外救的我,我不可能自己跑出屋外还搭救一个身受重伤的阿伊丽。更何况……我差小离去喊的人是你,不是他,他不可能比你早到的……”
他不语,我却能感到他周身冷冽了许多。
“你这么做,是不想插入牧云珠和我之间是不是?你怕因为我得罪牧原将军,所以你便让人通知太子来救我,既能卖给太子人情,又能远离这场风暴的中心。”我有些气喘,顿了顿道:“还好,还好大雨来得及时,草原没有被烧毁,不然这件事免不了要寻根问底。凭我的身份,想来该是用来牺牲的!”
他面色青得可怕,沉声问道:“你是这样以为?”
我道:“除了这样,我想不出其他。”
他气得有些发抖,很快大力抱着我,好似要揉进骨血一般。半晌才阴测测道:“我当初真不该救你,真该让你死在大漠里!”
我没好气道:“现在才后悔,晚了。”
他似乎是笑了,道:“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牺牲的。”
我推了推他,道:“你放开我!”
他蹭了蹭我的脖子,温柔道:“你心里是有我,对不对?”
“你放开!”
“你不说我是不会放手的。”好像孩子赌气一般,语气竟带几分幼稚。
我心里一阵火一阵冰,一阵甜蜜一阵酸楚。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想被堵住一般,一口气怎么都出不来,便呜呜咽咽就哭了起来。
伊稚斜这才慌忙松开我,急急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我哭泣道:“伊稚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他伸手捧着我的脸,眉头紧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吻我的泪,眼睛、睫毛、脸颊、嘴角……
温温热热,酥酥麻麻,每一个动作都是浅尝辄止,他温柔地不似他。半晌我才镇定下来,他抵住我的额头,胸膛有力地跳动着。可我却前所未有的害怕,生死不惧,福祸不依的我,到了今日竟会害怕,害怕自己真会喜欢眼前这个人,到那时我便哪里也去不了了。
我从他怀里起身,淡然而又疏离开口道:“伊稚斜,你走吧。”
他微微诧异,但很快又微笑起来,伸手欲抚上我的脸,我偏过头,他便尴尬的落空。叹息声几不可闻:“那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我低头不语。
他行至帷幔前停下了脚步,道:“阿欢,我再不逼你了,只是……你真能无视你的心么?”
帘外的风窜了进来,炉上的碳闪了闪,很快又归于平静。空空荡荡的营帐里,烛台的最后一点星光也熄灭了,我愈发难以安眠。紧紧缩在棉被里,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话在脑中回荡,欢乐悲喜的神色不断在脑中变换,我苦笑,竟然也有管不住自己的心的时候!
人一旦有了羁绊,就要承担落泪的风险,有时候这个风险不仅是独自落泪,也许是一生的自由,一生的苦难。我不能允许我自己把心留在这里,更不能让自己心里装着他。他有太多的心思,太多的计较,太多的野心,而我承担不起那样的复杂,我只想守着一个人,一个家。
反反复复,深夜时分才睡下。
第二日姑姑允许我下床走动,中午时分阿伊丽在榻上终于醒了过来,脸色煞白,万幸的是还活着。
她对着我哭,我也对着她哭。我问道:“阿伊丽,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阿欢”她拉着我的手道:“你不该来的,都是我不好,差点害死你。”
我给她擦了擦泪,道:“胡说什么呢!她抓你总还是因为我,说来是我连累了你。再说了,你可是我的阿伊丽妹妹,你有危险我当然要救你。”
她怒笑道:“阿欢!你明明知道我比你大!”
我狡黠一笑,故作惊讶道:“你比我大,我怎么不知道?是哪里比我大,是这里,还是这里呀?”我故意指着她的胸和肚子笑着,她耳朵微红,气笑道:“你呀,又取笑我,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阿伊丽身材高大,我窝在她身边,闻着她好闻的香气,心里倍感温暖。我是人,也会自私,当时也想过逃跑,但还好那时我去救她了,她若是死了我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伊稚斜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再逼我,甚至没有来看过我。倒是于禅,丝毫不介意我那日所说的话,日日陪我说话饮茶,我们都好像不约而同当那一日的事没发生过,我不说,他不问,彼此也算相安无事。
于禅不知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怕我离开,在我身边又添了四名侍女,加上阿伊丽就是五个人,阿伊丽见有人在我身边服侍,极不高兴,对那四个侍女吹眉毛瞪眼睛。我安慰她说这样她也能休息休息,她怒瞪我道:“阿欢,你这是嫌弃我不好啦?”
我抱着她的胳膊道:“我家阿伊丽最好了,我不是怕你累着么,更何况太子安排的人,又不是我愿意的,你看多四个人进进出出,我眼睛都快绕花了。”
她这才笑着释然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