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失笑,何时也为此等闲事扰乱心神!她必定是爱慕伊稚斜,方才故意绕弄我,既如此,何必与她计较?
远处嘶鸣声起,群马乱象,将士赛马而行,似有铁马冰河横跨草原之意。
未加驯服过的烈马,嘶鸣之声可见凶意。见那些将士手挥长杆,马蹄杂乱,使人心中平生出几分不安之感。
“小心!阿欢!”于单在我身后不远之处大声呼喊,我回头看着他,却不知他这番紧张与惨白的脸色是从何而来。
于单骏马疾驰而来,我方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之声。不回头尚不知道,这一回头真真是令人心惊肉跳!百匹烈马凶神恶煞朝我奔来,我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时竟忘记要做什么。
“阿欢,快跑,快朝两边跑。”于单在身后近乎嘶哑的疾声呼喊,我方转过神来,朝一侧草地跑去。
我跑啊跑啊跑,两条小腿哪里抵得过四条马蹄。
“救命啊!啊——”那群马匹却似疯了一般紧追着我不放,四周人群四散,尖叫连连。
马大哥,我这也没招你惹你呀!你怎么就跟我扛上了?
岂料一个踉跄,我已经跌趴在地上,为首的黑色骏马速度非常,马蹄高扬。
死定了死定了!只听得四周倒吸一口凉气,我紧闭着双眼安心就死!
空气中刷的一声!
马儿哀鸣不已,再睁眼时已经倒伏在地上,脖子处一把弯刀深深插入,刀柄上的红色宝石闪耀如星,一滩赤红的血液咕咕从伤口处流出,近乎绝望的眼睛盯着我身后不远处的人。
伊稚斜,杀了他的最爱的马,夜风。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神色煞白。
眼见同伴被杀,身后的马匹受到惊吓,脚步更加散乱起来。
“阿欢,把手给我,快!”于单不知何时便策马至我身前,我伸手被他用力一甩,坐上马背。
遥看着地上一滩红色的血液,似乎还在冒着温热的气息。马群渐渐平稳下来,只是盯着我的方向仍有些不安的躁动。
伊稚斜身形挺拔,手中只余剑鞘。
等待四周扰乱的事物被处理完毕,我们均是大松一口气。于单望着被牵走的骏马,凝神半晌,疑惑:“奇怪,那些马为什么单单追着你不放手,其他人均是安然无恙呢?”
余惊犹在,我望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马的尸体,半开玩笑道:“我也不晓得今日是怎么得罪这些马大哥了,等明日我再带上些上好的马草前去问问……”
于单无奈笑:“呵呵……你呀你,差点没命都不知道害怕呀。”
差点就被才成肉泥,哪能不害怕。
不远处的伊稚斜俯身抚摸着马的鬃毛,我心里难过得很。
“属下办事不力,让马群散冲,请王爷责罚?”执北作揖半跪,额间细汗已出。
伊稚斜站起,侧身望向远处,沉声吩咐道:“送去埋了罢。”
“夜风……跟随王爷多年,属下愿以死相抵!”执北抽刀欲自绝。
伊稚斜眼疾手快将他手中刀打落,怒道:“住手!”
伊稚斜道:“是我了结了它,干你何事?良驹没有可以再选,良将不可失。夜风之死与你无关,可这乱马伤人之罪你却不能推卸,自己去领三十军棍吧!”
“是。”
执北引手而去,抬眼瞥见缓缓走近的我,眼中复杂翻滚,好似无数的愧疚之意。
我浅笑点头,他亦是点头离去,脸上略略有些不自在。
伊稚斜原地背对着我,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他为了我,杀了夜风,我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毕竟夜风他最喜欢的坐骑。
此番若不去说些什么,心中总归是过意不去。
岂料我尚未开口,他便转身对我道:“回去吧。”
我微微诧异:“额?”他竟像没事人一样,走到我身前。
“对不起……”我低头小声道。
一阵清风吹拂,凉意袭人。总能闻见一股子香味,他眉心一蹙,眼神微不可见的变了变。开口道:“今日,可吓到了?”
我点点头:“有一点。”
他抬手在我头顶摘下一根枯草,吩咐道:“你这模样,该回去好好梳洗一番。”
这动作使得甚是流畅,心头一暖竟不只是为何。
他眼神瞅了一眼北面的栅栏处,脸上颇为严肃:“本王还有要事,你自己回罢。”
原想着爱驹死了,挺对不起他的,可瞧他这神情,似乎也没有多难过。他这正经主人都未将他放在心上,我这眼巴巴的愧疚又是为哪般?
不可自抑的笑了笑,遂将此事作罢。
于单骑马带着我回到营地,回首对我道:“往日从不见你用香,今日身上怎么一股子香味?”
我抬袖闻了闻:“有吗?”
他点了点头,唔了一声。
我说:“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吧。”
平日里女子都爱用香,许是从哪里沾来的也未可知,于是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回到营帐中,往日在我面前温顺的小离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揪着我的衣袖撕咬不止,时不时发出可怖的声音。
“臭小子,平日白给你吃肉了!马儿欺负我就算了,连你也欺负我!”我一边轻轻踹它,一边骂着。
小狼又暴躁起来,揪着衣服不撒手
阿伊丽端了一碗香肉来,才将它引着离开。阿伊丽拿着干净衣物窃笑道:“平日见她对你最温和可亲,竟想不到今日也会这么凶你。呵呵,真是难得呢!”
“你这死丫头,就会说风凉话!”我气呼呼将解下的外衣朝她扔去,她掩唇笑着出去,一脸奸笑:“呵呵,你再扔我,可就没人给你送干净衣服了。”
我方没好气在温水中伏下。
在水中泡了近大半个时辰,感觉到水凉了不少,这才依依不舍从水里出来。一番梳洗,通体舒畅。
阿伊丽抱着我换下的衣衫边走边嘀咕了句:“奇怪,这是什么香味。”
我倒没甚在意。
小离欢快地蹦跶着蹄子到我面前,在我脚边很温顺的蹭来蹭去,丝毫不复刚才那副狰狞模样。
我没好气的踹了它一脚,道:“你这没良心的,刚才还咬我来着,怎么又来烦我。哼!走开,我呀生你气了。不喜欢你了。”
它转着咕噜噜的大眼睛看着我,十分可怜巴巴的模样,似乎是听懂了我的话。
阿伊丽抱着衣物出来,忍不住笑道:“阿欢,你好没羞,竟和一只狼计较!”
我瞅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叉腰道:“我就是和一只狼计较了,怎么了,哼,众生平等,它和我计较,我怎的就不能和它计较了?”
忽然,小离又发起疯来,朝阿伊丽扑过去!阿伊丽手中盆里的衣物立刻掀翻在地,小离对着衣物死死撕咬,暴怒的声音让人听着皮肉惊悚!
“小离!回来,快回来。”我在一旁试图阻止,可它哪里肯听。仍旧抱着衣服撕咬不止。
“水!”一个声音响起。
伊稚斜站在不远处,面色不太好。
我诧异:“什么?”
他冷冷命令道:“泼水!”
“好好好!水水!”阿伊丽慌张地从屋内打来一盆凉水,将小离连同那团衣物泼的透心凉。
果然,一盆水下。
小离甩了甩头上的毛发,慢慢悠悠走到我身边,似乎是知道犯了错,极其温顺的倒伏在脚边。
我站在一边,身上凉的渗出了细汗,好似那盆水倒在我头上似的。
若是刚才我可能尚不明白,将今日之事当做一场意外,可此刻却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