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夕阳的黄色云光漫过山坡草坪,几只秋水寒鸦飞还而去。孤狼的叫声若有若无传来。渐渐地我似乎也已经习惯草原上的生活,狼嚎、烟霞、深草、马群……
马儿在身边吃草,悠闲地摇晃着尾巴,我整个人迷迷糊糊,累得无法说话。伊稚斜仰头饮了一口水,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将水袋扔给我,我咕噜咕噜大口喝水,嘴边的水滴漫出来,粗鲁的擦了擦嘴角,便将水袋扔回给他。眼睛不忘抱怨的瞪一眼,他反倒笑得更欢了。
我气得怒瞪他:“笑笑笑,哼,累死我了。”伸手拍了拍我僵硬的老腰,又酸又痛。
他拍了拍肩膀,淡声道:“上来。”
我疑惑地眨眨眼:“什么?”
“不是累了吗?看来也不是很累。”轻声一笑,抬脚靠近我,尚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一转身,我整个人就趴在他背上。
他竟然……背起了我。
趴在他宽厚的背上,我呆怔地一动不动,似乎听到他在笑。马儿在身后慢悠悠吃草,对着我们的背影引颈呼唤。
我两手搭在他肩上:“伊稚斜……那个……”
“嗯?”
“马儿还在后面呢。”
“不用管。”他继续向前走,又偏头解释道:“一会儿有人来牵走。”
“哦。”我欲言又止:“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你……你放我下来就好。”
他慢悠悠回头瞅了我一眼,没好气道:“累了还那么多废话。”
手臂挽过我腿脚处的力量加大了几分,不言不语往前走。
远山夕阳,残云似火燃烧,在天边处犹如焰火,犹如金凤展翅。
伊稚斜踏着草地簌簌向前,他的后背宽厚又伟岸,发丝被风吹拂落在我发烫的脸颊。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线条流畅,高挺的鼻梁,修长的睫翼,漆黑的浓眉带着不可一世的气质,削薄的唇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伊稚斜侧头:“怎么不说话?”
我急忙转移视线,双颊发烫地望着远处火红的夕阳,好像双颊升起的热度源于那片火红。支吾道:“没……没有!”
他蹙眉:“没有,什么没有?”
“额……”我感叹于远处的美丽,指着天边的夕阳道:“伊稚斜!快看,快看!今天的夕阳好美。”
他瞥了一眼,轻笑嘲道:“大惊小怪。日日都是如此,有什么特别?”
我轻哼一声,目光迎着残阳微笑道:“那是因为你一直在这里,天天看到一样的夕阳,自然觉得这里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你若是看过少陵原的夕阳,泰山上的日出,长安城楼下恢弘的屋宇楼台,歌台小榭,就不会这般嘲笑我了。”
伊稚斜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认同。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地上的灰色影子越拉越长。时间静谧好似阴山默默融雪的时光。
伊稚斜遥望着大汉的边防,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很喜欢大汉?”
我趴在他背上,看着远处风景,半眯着眼随口“嗯”了一声。渐渐沉入睡梦之间。
人们来来往往,尤为忙碌。
远处的开阔草地上工人繁忙不已,粗壮的木材搭建起两边楼梯,高台仍旧在建造之中。
两名将士共扛起一根粗木,累得脚步乱晃。
执北蹙眉喝道:“哎哎!你们两个小心点,朝左边放下!”
“是,将军。”将士咬牙应道,朝左处木堆放下。
我蹑手蹑脚走到执北身后,拍了拍他的左肩,自己躲到右边去。
他果然朝左边望。
我又一次故技重施,拍了拍他的右肩,他又傻乎乎朝右边望去。
围着团团转的样子真是憨厚无比!我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呵呵……!执北,你可真傻!”
他诧异,憨厚一笑:“原来是安姑娘?”
我指着那边忙碌的人群,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建房子吗?”
执北道:“这是为单于十日后观看马赛而建造的高台。”
“赛马?是骑马比赛吗?”我激动地眼睛发亮。
“额……也差不多吧。”执北点点头,笑容温和,“安姑娘是汉人,想必也没有见过我们草原的赛马吧!”
我仰头没好气道:“谁说的,我见过赛马的,马上骑射,马上起舞!”
执北先是一愣,很快爽朗一笑:“呵呵,姑娘见过的是汉朝赛马,这次就见识见识我们匈奴的赛马吧!”眉宇之间颇为得意、
他的意思我十分明白,他认为汉人马背上如绣花枕头,无法同他匈奴草原民族相提并论!只因顾忌我是汉人,便没有明说罢了!
我笑了笑,扬眉:“额……好呀。”
转头四处张望着,不远处人群欢笑阵阵,载歌载舞。
执北抱拳:“执北需监督众将士,就不陪姑娘闲逛了,姑娘自便!”
我摆摆手道:“你自己忙去吧,我随便走走就好了。”
远处似乎很热闹,抬脚就要走,执北支吾道:“等等……安姑娘……”
我回头:“怎么了?”
他神色有些犹疑,笑道:“没什么,只是要告诉姑娘,离北边那片栅栏远一点——”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明黄色衣裙的女子对我招手喊道:“阿欢!阿欢!”正是美丽的华英!
我眼睛一亮,粲然一笑,对她挥手回应。
正准备离去,想起执北还在身后,我笑道:“执北,你刚刚对我说什么,不要去北边的栅栏吗?”
他脸上犹疑神色一敛,复又不自然笑了笑:“没什么,安姑娘去玩吧,公主在那边等着呢。”
我回头一看,果然见华英大步朝我奔来。遂对执北笑道:“呵呵,那我走了,再见!”
鼓点声此起彼伏,年轻人男女随着音乐声来调整各自的舞步。
我在一边也随着音乐轻轻摇摆,华英笑嘻嘻走进草地的人群旋转起来,如同一只黄色的蝴蝶蹁跹起舞。头上的彩色饰物随着长发形成旋转,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一如天空的光芒。
四周的男男女女同样在她四周舞蹈起来,她好像苍穹中间的月亮,星星围绕她闪耀。
“阿欢,来!”她一边旋转一边朝我伸手。
我站在外圈观看,摇了摇头,不肯进去。
她二话不说,停下脚步伸手将我拉了进来。
我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干什么好:“华英……我、我不会!”
她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笑容明亮,“阿欢,你别害怕,看我,看看他们,你看!”说完就绕着我旋转了起来,衣袖和长发随着风摇摆。
“就这样,放开双手。”她好像一个精灵,牵动着我的手臂,跟随着众人一起舞蹈。
很快我们一起围成圈圈,脚步简单调换,越来越顺畅。
众人很快形成一个圈,一会又交错形成两个圈,接着彼此临近者挽手舞蹈,他们形成我尚且不大明白的歌谣。
“阿欢。”我手腕被一人挽过,却是于单对我笑。
“太子?你怎么也在这儿?”我诧异的看着他,脚步停止了一瞬,他却丝毫不受干扰,咧嘴一笑:“你能在这儿,我就不能在这儿吗!”
“好吧。”
他拉着我的手,却没有再松开,往中间一挪,顿时整个人被甩动的好像飞动。蓝色的衣裙在空中若蓝色蝴蝶。
他掌心温热,紧紧握住我的手,心中轻轻晃动。这样……似乎不太好,但转眸一望那些少男少女皆是如此,心中顾虑全消。所幸与他们一起玩笑起来。
众人衣衫叮铃铃响动,伴着节奏,好一派群舞风光。
随着众人的欢笑,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欢笑若银铃作响。
远方天山好姑娘,此处的草原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