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地躲到星巴克的餐厅里,接了电话“喂,冯叔,有事么?”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压抑说“安适,你来省厅一趟。”
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我应了声“好。”
我望着窗外的大雨,暗灰色的天就好像要吞掉了人心。
我从星巴克里跑了出去,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说“师傅,去省厅,挑最近的路走。”可能是我脸上焦急的情绪太过明显,也可能是我太过狼狈,上车师傅就问我“姑娘,你这是家里出事了?很急?”
我看了师傅一眼,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说完,我低下了头。
可能吧……最好什么都没有。
那师傅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就发动了车。
车前的雨刷器一遍又一遍刷过车的挡风玻璃,我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雨滴啪啪的打在车窗上,灰暗的天带着一种恐惧的气氛向我袭来。
雨天,是我最不喜欢的时候。
车子到了省厅大门口,那师傅找我零钱的时候突然说“姑娘,我看你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这年头,摊上啥不好的事都是能扛过来的,别慌啊!”那师傅满脸关心,我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向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转过身后,我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感叹这世道的沧桑,还有一丝可怜,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深深闭上眼眸,手遮在头顶,跑到了行政楼的大厅里。
大厅里人很少,有些拿着资料的警察,在看到我之后,朝我点了下头,目光之中是深深的惋惜。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来省厅,一定是和我父母有关。
手机铃声兀的响起,在这空旷的大厅显得格外刺耳,我接了电话,冯叔在那边说“安适,你到六楼的会议室来……”他顿了一会,好像在犹豫着什么,最后不得不叹一口气说“做好心理准备。”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上帝对我下了最后的宣判……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心脏骤停之后又慌乱跳起的声音……
那一刻,我仿佛感到眼角的湿润在心脏急速跳动之后涌然而下……
那一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向电梯,狂奔而去!
内心的恐惧使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响起父母在家曾说的话:这次的案子,只要我们身在案子中,就时刻都会有生命危险。
那是一种仿佛地域与天堂之后的永别,强烈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促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叮!”
我无法再使自己冷静,狂奔出电梯,我一路熟悉的来到会议室门口,敲响了会议室的大门。
我好像在静止的等着现实的到来,却又不得不强迫使自己平静。
门开了。
冯叔站在门口,一脸关怀和可怜,我向会议室里迈了一步,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呆住了。
屋内可谓是群英汇聚,省厅厅长、刑侦大队队长、刑侦精英、心理学顾问、刑侦顾问……可却唯独少了两个人,法医顾问和刑侦大队副队长……
以往,这种时候,我的父母他们都会严肃的坐在屋内……
以往,这种时候,我的父母他们都会在看到我来了之后无奈笑笑,一脸宠爱又抱怨的问“你怎么来了?”
可今天,屋内依旧是熟悉的脸庞,却缺少了与我至亲的两个人。
一声惊雷轰然响起,我缓过神来,颤抖地问冯叔“我...爸妈呢?”
冯叔眉头皱了又皱,满脸纠结。
那是一种唇角忍不住的颤抖,那是一种无法控制流下的泪水一滴地滑进嘴里的苦涩。
我突然笑了,笑过之后,身体无力的向下滑去。不用他们说,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天人永别……在绝望之前,在死亡之后。
冯叔可能是看我太可怜了,在弯腰扶我站起来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到了他眼中的泪花,他说,你是亲属,有责任知道。
我突然没了话语,以往的沉稳,此刻都化成了碎片,掉在地上,我怎么找也无法挽回。
眼泪像是夜晚涨潮的海水,一波一波涌来,我哭到没了声音……
我哭到,泪眼模糊的时候,看见屋内的人,满眼可怜和心痛的向我看来。
我是该恨这社会的无情,还是该谢谢这社会让我得到了这么多可怜的目光,让我在跌入地狱的时候,还能看到那些只能用可怜的目光看着我一点点坠入地狱,让我不至于那么绝望么?
我站起身来,白色长裙在湿了一点之后依然很飘扬,我向冯叔说“我需要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然后,转身离去。
屋内,一阵声音传来“那丫头挺坚强,像老董,不闹不吵,也不知道……”我走远了,声音随着我自己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
走到大厅门口,我才发现,雨停了。
可能是在那一声惊雷之后,也可能是在我站起身子之前。
我一步一步无力的漫步在大道上,8月份末尾的夏天,在下完雨之后,会有凉风微微袭来。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护城河桥上。桥上有行人,有车,有许多惊艳的目光,我听见他们说“那个姑娘好漂亮。”
我在桥栏处停了下来,风吹着我的发丝飘扬在眼前。
看着宽阔的河面,荡漾的波纹,忽然有一种孤单的呼唤。
眼泪又飘然而下,在这庞大的世界,终于,只剩我一人。
天上的乌云在一点点移动,周围的人好像发现我的不对劲,在我手脚并用攀上桥栏的那一刻,一个妇女忽然过来和我说“姑娘,你干嘛,这年头有啥大不了的事非要跳河?”
我转过头,眼泪滑入口中,嘴角有一抹近似绝望的笑“阿姨,我的家没了。”
那妇女一愣,转头冲的人群说“快!报警,这姑娘要跳河。”
然后,我在桥栏的另一边,站了许久,那阿姨只是一直看着我,我只知道,在我那一抹笑之后,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那是对人生的光芒都不再信任的笑。
因为,那是在绝望之后的回光返照。
夏风微凉,白裙飘扬,我满脸绝望。一切的一切,已经诠释了我的悲伤。
耳边,警笛轰鸣。我看见冯叔那一抹身影焦急地向我跑来,他嘴里看大声吼着“安适,别想不开,千万不能跳啊。”
眼中的泪,在那一声嘶吼之后,再次翻滚而下,我带着唇角的笑,说了声“冯叔,谢谢你。”虽然,这声音对于涌动的人群,渺小到一说出便随风而逝。
但,真的谢谢您。
一瞬间,我好像听到了来自于内心那份幽暗的呼唤。然后,紧闭双眼,飞身而下,便是天堂……
上方,是冯叔的一声呼喊“安适。”还有人群中的在我跃下那一刻的惊呼,我微微睁眼,看到一抹身影向我飞来。
耳边,是风擦着脸庞而过的声音,还有鸟鸣……
我看到乌云渐渐离太阳远去,一抹垂直的光线照到我与他的身上。
河水涌然入耳,我闭上了眼睛。
以为下一秒,我就会拥抱天堂,然后活在阳光之上。
隐约中,好像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再次将我拽向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