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歌,许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细啜口茶,宋聆缓缓抬起眼睑,见璧枝退出屋内,也无心再顾什么礼仪,纤手细细摩挲着下颌,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少女。
徐文歌迎上她的目光,神色间稍有犹豫,只温声细语道:“也没什么好不好的,不过就那样了。”
“舅舅还在逼你成婚?”宋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闻言,徐文歌面上浮现惆怅之色,黛眉紧紧地蹙在一块,应道:“不单是爹,娘也开始催上了,我可当真是不想这么早便成婚。”
宋聆莞尔:“人家姑娘大多十五十六便成了亲,你都十七了,舅舅自然是着急着。”
“前些日子他还说着不逼我的,这回倒又反悔了。”徐文歌叹了口气,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还和娘串通着来试探我。”
宋聆哑然失笑,眸间笑意盈盈,口中调笑道:“这回我可救不了你了,还是自求多福吧。”
“关键时刻就跑,阿聆你越来越没义气了。”徐文歌不满地哼哼着,美目中满是哀怨之色。
“这可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实在无能为力,你也不想想我都帮你躲了多少回了。”宋聆板着脸说道,“你想想,这一回两回还好,要是次数多了,不小心暴露了,舅舅舅母可得来找我算账,到时候你连条退路都没了。”
“倒是有几分道理。”徐文歌摩挲着下颌,笑道,“那好吧,这次就先饶了你。”
明月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时间到了,该回府了。”
徐文歌笑着微微颌首:“嗯,爹娘不让我在宫里久留,我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宋聆点点头,笑着朝徐文歌挥了挥手,神色间染上几分俏皮之色:“璧枝,去送送徐小姐。”
“是。”
看着徐文歌的背影越走越远。
宋聆面上逐渐恢复了平静,略显空洞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徐文歌是她幼时的伴读,也就是宜嫔的侄女。和她的关系算是不错,也时常会来宫里看看她,是宜嫔去了之后,她在宫里,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温暖,活下去的动力。徐文歌的父亲,也就是宋聆的舅舅,是二品将军的品级。想来他也得到消息了,皇上病危,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届时新皇登基,公开选秀,保不准文歌会不会被选上,这活在宫里的女人,又能有几个能赢到最后?最保险的法子就是尽早嫁出去,免得再出些什么差错,会成为一生的遗憾。
信步走进卧室,抽出搁置在枕下的画轴,纤指摸索着画纸有些陈旧的轮廓,将画轴摊开。
将它拿来也有两日有余了,这是她第一次打开这画轴,不是不好奇,只是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生育自己却又将自己丢弃在这深宫中的生母。尽管这不过只是一幅画像。
宋聆凝视着铺在床榻上的画。
画中人站立于秀山之下,一袭哑青色挽袖宋锦云纹罗裙衬托出她姣好的身形,外套月白底色灰蓝色滚边绣纹褙子,乌黑秀丽的云鬓半挽,斜插一根秀云流苏银簪,尤其是那如画般秀丽的眉目,看来竟与宋聆有五分相似!细瞧这画的手法,技巧尚还有些稚嫩,执笔之人已经十分显著了。
画旁落笔:致,我唯一的妻子,云鸢——宋执海。
宋执海,是父皇的名字。
父皇尚有后宫佳丽三千,心中唯一的妻子只有她生母一人?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想都不过只是少年时的戏言罢了,可他却将这张画保存这样多年…宋聆在心中凄凄冷笑,不知这样多年他可后悔了没有?
纤指在木管上一下下地敲打摸索着,侧耳听着,手下质感温润的木管在敲打下发出厚重的响声,确保没有遗漏的地方,随即换下一根。
“哐”得一声脆响,宋聆白皙的手指定格在那一块,细细摸索着,每一个地方都被她细细地检查过,不遗漏一点细节。
纤手一转,木管被旋下一小节。
随即宋聆又从另一头拆下来一小节。
每一节小木筒都是封起来的,将上面一层薄薄的纸膜戳破,一节木筒里装着一封纸书,另一节则有一个小罐子,外面贴着一张纸片。远远地听见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许是叙兰回来了。情急下,宋聆并未细看,略一思绪,利落地将罐子和纸书拿出来藏着,刚要把木筒装回去,偶然发现中间的长木管里藏着一根发钗,宋聆只说瞧着眼熟,干脆也一并拿了出来。
手脚麻利地将画轴装好,迎面便看叙兰走了进来。
叙兰面上显然有些惊讶。不入夜,宋聆平日是鲜少进入卧室的,这里向来是由她打理,除了床榻是宋聆从不让她动的地方。
这惊讶也只是一瞬,叙兰立即调整好状态,施施然跪下。
“公主吉祥。”
宋聆神色淡然,轻声道:“起来吧。”
“是。”叙兰不像璧枝藏不住事,也知这不是她应该问的事,更何况这本就是宋聆的卧室,也没什么好问的。站起来便乖顺地站在宋聆身边,也不乱看,安静柔顺得像个瓷娃娃。
最先打破这片沉默的不是叙兰,也不是宋聆。
“公主,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