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夕一时间只觉五雷轰顶,脑海里仿佛有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毫无头绪。她违抗父命,千里逃婚,不正为了能遇着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英雄,与他并肩仗剑走天涯吗?现如今呢?容因还在大牢,容易苦守客栈,等着她搭救容因回去。本要去追查神兽鼎下落的自己莫名其妙被抓了,再睁开眼居然躺在名满天下的采花贼段思兀的床上。她有片刻的惊慌、懊恼、自责,又强制自己沉静下来,一遍遍平复着心绪。
段思兀将姚云夕的神情尽收眼底。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在心内暗嘲,嘴上更是变本加厉。他得意道:“姚庄主当真生了个好女儿,艳如桃李,国色天香,肤若凝脂,这摸起来……”作势就要去拉姚云夕的玉手。姚云夕本能向后退去,也不见段思兀如何出手,竟卷了她的腰身,将她一把拉入了他的怀里。
姚云夕双臂皆被段思兀一只手臂所压制,动弹不得,她自觉羞愤难当,偏心里堵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想示弱,气极之下,上身奋力一跃,张嘴咬住了段思兀的脖子。这一咬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立时就将段思兀的脖子咬出了血,她趁机吸食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口,躺在段思兀的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门外守卫的青鬼和白獐闻声闯进门来,齐声呼道:“公子!”
段思兀忍痛道:“无妨,退下。”一挥手将二人赶了出去。
他也不去管自己颈上的伤口,定定地凝视着犹自在他怀里笑得欢快的姚云夕。她的唇瓣上尚且残存着他的血迹,鲜红妖艳,竟让他有种想低下头去一亲芳泽的冲动。他伸手抹去了那抹血痕,动作温柔非常,仿若正在擦拭着的不是姚云夕的双唇,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姚云夕情不自禁地禁了声,仰望着段思兀俊朗无比的面庞。剑眉星目,顾盼生辉。面若冠玉,娇唇下一口贝齿,天下女子较之也要无地自容、黯然失色。人人都做得采花贼,但采花贼并非各个都生得一副好相貌。若当真皆是翩翩少年郎,何愁佳偶难寻,又何苦做这下三滥的勾当?
“姑娘再这么看下去,思兀这一张俊脸倒要叫姑娘瞧穿了。”
姚云夕面上一红,别扭地转过脸去。
青鬼推门而入,手上托着一只银盘,盘中放着许多药瓶和纱布。她将银盘放置在圆桌上,便动手帮段思兀包扎伤口。青鬼面上覆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倒与她的名字契合非常。
“还不快放开我?”姚云夕低声娇斥道,直羞得双颊红似骄阳。再被抱这么下去,她当真要害羞而死了。她是家中独女,又在明月山庄长大,几时被男人抱过?更莫要说还有人在一旁看着。
段思兀笑而不语,丝毫没有放手之意。姚云夕气得咬牙切齿,索性闭了眼,不再说话。
青鬼包扎的动作十分娴熟,不多时便收拾利落,重端了银盘退了出去。
待青鬼离去,段思兀终于放开束缚。姚云夕一个旋身坐到了一旁的木凳上,脸上红晕虽还未完全褪去,心内却平静下来。她成竹在胸道:“段……公子如此惜花爱花之人,断然不会辣手摧花。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
段思兀哈哈一笑道:“好一个惜花爱花。在下阅花无数,倒是头一次碰上这等牙尖嘴利会咬人的花,”话音一转道,“姑娘怎能断定我未曾动过你?”眼神似有若无地将姚云夕上下扫视一番。
姚云夕回瞪他一眼,道:“云夕只听过采花贼俱是宽衣解带的高手,倒还未听过有哪一个能将女子如此繁琐的衣饰穿戴得如此整齐。”
“仅此而已?”
“还有,云夕虽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好歹是个美人胚子。方才在你怀里许久,你都毫无轻薄之意,想必我昏睡不醒时,公子怕是连看也不看云夕一眼的。”
“你倒是不自谦。”段思兀轻笑道,又自斟自饮起来。
姚云夕对段思兀的嘲弄视若罔闻,言道:“传闻段思兀有三不采。非貌美者不采,非处子者不采,非心甘情愿者不采。云夕既非自愿,公子便该早早放了云夕才是。”
段思兀反问道:“江湖传言岂可轻信?”突然揽了姚云夕的纤腰,一个飞身落至床上。两指连弹,床幔立时放下,将他二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段思兀将姚云夕压在身下,与她四目相对。姚云夕一双水眸满是惊慌与难以置信,她的心如擂鼓般咚咚地跳个不停。段思兀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上,直叫她燥热难耐,口干舌燥,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段思兀见她如此可爱模样,故意轻佻道:“孤男寡女,你说能做什么?”
段思兀双眼含着笑意,晶光透亮,仿佛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姚云夕不禁着了迷,看着段思兀渐渐凑近的双唇,竟轻轻地闭上了眼。
看着姚云夕下颌微抬,迎合地撅起小嘴,段思兀不禁被逗乐了。他出言讥诮道:“现在还说自己非是自愿吗?”衣袖一挥,床幔重又挂起。他一个翻身下了床,大笑而去。
姚云夕这才大梦初醒,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方才又是惊吓又是紧张,此刻出了一身的汗,喘息未定,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只愣愣地躺在床上。
一连几日,段思兀都未现身。姚云夕被软禁在销魂殿,一日三餐由婢女送来,用过后又由婢女收了去,整日除了吃便是睡,倒也过得滋润。她无时不刻不在思索着逃跑的方法。
段思兀的住处——逍遥居虽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却从未有人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定是在极其隐秘的地方,外人定然寻不到这里,要出去只有靠她自己了。
这日午时,婢女又来送饭。姚云夕听着脚步声渐近,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待婢女一进门,又嗷呜了两嗓子,才两腿一蹬,佯装断了气。婢女见此不由得大惊,手一松,饭菜摔了一地。她大声叫嚷着:“来人呢,姚姑娘出事了,快来人呢!”
青鬼和白獐闻声前来。白獐探过姚云夕鼻息,向青鬼言道:“先扶她上床歇着,我去请公子过来。”言罢急忙出门去寻段思兀了。
姚云夕由青鬼和婢女扶上床躺着,她此刻面目僵硬,气息全无,与死人别无二致。青鬼又摸过她的颈脉和腕脉,隐约觉察出什么,却装作不知,放下不管了。
段思兀此时正在太白居饮酒听曲儿。自那日逗弄了姚云夕后,他便日日在这太白居醉生梦死,寻欢作乐,当真是快活似神仙。忽见白獐突然闯入,附在他耳边道:“姚姑娘断气了。”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段思兀瞬间便清醒已极,立时片刻不停地飞奔向销魂殿。他不信姚云夕会轻生,要寻短见又何必要等到今日才动手?且去看她耍的什么花样。虽是这样想,段思兀仍是脚下生风,步伐越来越快。
“她呢?”
青鬼迎了上来,回道:“姚姑娘在床上。”
段思兀远远见那姚云夕面无血色、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心里咯噔一下,一步步走了过去,一步重似一步。
姚云夕不知为何,听到段思兀的声音,知道他正向自己靠近,心又突突地狂跳起来。她原是服食了往生丹,打算假死逃出去。这往生丹服后能使人四肢僵硬,呼吸全无,却麻痹不了人的神识,服用者只需活动躯体便可破坏药效。掩饰得好,自是不会被发现,可眼下姚云夕心跳声震耳欲聋,段思兀又怎会发现不了?姚云夕急得额头冷汗直冒,情急之下,大咳一声,忽然直身坐起,大喝道:“鬼啊,鬼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边叫边退缩至床角,眼神闪烁,眼珠不安地转来转去,泪眼朦胧,仿佛面前当真有个妖魔鬼怪。
段思兀见姚云夕醒来,不禁一喜,顿时将其中的来龙去脉想了个明白。他乐得看姚云夕演戏,也不去拆穿,配合地上前关切道:“姚姑娘,你怎么了?”
“啊!鬼啊!”姚云夕拿了绣花枕头就向着段思兀胡乱拍打,口中还念念有词:“打鬼,打鬼,我打死你,打死你!”不等段思兀还手却又缩回了角落。
段思兀强忍笑意,一本正经道:“看来姚姑娘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转头吩咐白獐道:“白獐,去拿一颗上回洛山姑姑留给我的神仙丸来。”
“是。”
青鬼插嘴道:“公子,那神仙丸不正是令人神志不清……青鬼不明白”
白獐接口道:“公子这叫以毒攻毒。”说罢自去取那神仙丸。
姚云夕万万没想到段思兀会使这样的阴损手段,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在那里装傻充愣。
“神仙丸取来了。”白獐回来得倒快。
段思兀接过药瓶,取出一粒神仙丸,在转身的瞬间,自衣袖中抖出一枚大补丸偷梁换柱,方及转身,食指一弹,将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姚云夕的嘴巴里。
姚云夕还未想好该如何应付当下的局面,那药丸来得猝不及防,被她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