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莺儿姐姐可不要哄我。”宝玉愣愣地:“怎么林妹妹又知道这事?”
“林姑娘正好要到玉屏楼来,看见李爷和贾刑主还有环爷动手,还教他们打伤了,林姑娘便挺身拦了,让王总管来处理,现在李爷就在王总管那里疗伤呢。”
宝玉急道:“李纨受了伤?可重么?晴雯又怎么了?”
“李爷中了暗器,晴雯是中了毒,李爷的伤比晴雯重。”
“他们好端端的怎么会动起手来?”
“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宝二爷想知道的,可以去问问我家姑娘。”
旁边尤三姐跺脚道:“宝二爷,你没有调查清楚,害我担心一场,这么大的人,还淌鼻涕抹泪的,好不羞人。”
黄金莺笑嘻嘻道:“尤姐姐也不必急,我什么也看不到,看到宝二爷兔儿眼似的倒是真的。”
宝玉“唉唉”两声,又是笑又是跺脚:“倒是我关心过头了。”
尤三姐想想,便道:“王总管那里可不是我等去的地方,还请宝二爷探知我们爷的消息,早日到稻香村来说一声才是。”说着,不禁叹口气,“园里今日忒多事。”
“这话怎么说?”
“你们说我刚才怎么晚二爷这么多脚程,就是方才经过沁芳井那里,听见他们说淹死了个丫头。我便去看看,已经捞出来了,原来是老夫人哪儿的金钏,气已经没了,脸色倒还如生,怕是泡了没多久,可惜了花骨朵一个姑娘,平时牙尖嘴利最活泼不过一个人儿,不知怎地寻了短见。这园里的人都借事乱跑,怕是涌的一小半去看的……”
宝玉脸色大变:“什么?金钏跳井死了?”
黄金莺也脸色大变:“怎么会,今早我来找二爷折柳条儿,才碰上她来,老夫人遣她出来不知做什么事,这才一会儿功夫。”
宝玉素来心思机敏,刚才是关心则乱,未及细思,此刻心情一定,一想,叫道:“三姐你刚刚说金钏捞上来的时候脸色如生,可见到她身上有伤痕没有?”
尤三姐想了想:“我那时惦着李爷,倒没有细看,怎么,金钏不是自杀的么?”
“我怀疑她不是溺水死的,大凡是溺死的,面目都会比较难看,她脸色没变,我怕她是给人害死了再推进井里。”
一句话听得两个丫头脸色都变了:“这园里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难道还真有奸细不成?”
宝玉摇摇头:“这话可不好说,我先去看看金钏,别让她尸身被毁了。”两个丫头一路随来。
但才走了一段,已上来一个小厮名茗烟的跪下拦住:“二爷请随小的走一趟,大爷和老夫人教请二爷到沐德厅议事。”
这沐德厅是园内最大的议事厅,一般对外的重要事端,且需多人决策的方会在此商议。宝玉一听便知事关重大,一时也顾不得去找林黛玉去看金钏,朝两个丫头使个眼色,便随茗烟去了。
两个丫头留在原地,只听得两人只言片语传来。
“这么急,有什么重要事么?”
“……长风山庄……晴雯……”
一阵风吹来,将那话语都吹得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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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泡在水里,感觉不到温度,可是那种漂浮感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无地可循,无处可依,四周的世界透明且朦胧,似清晰又似隔膜。其实,除了那个一直背对着她的人影之外,身周是一片混沌,透明感很强的混沌,因为有一个背影存在而立体起来。那个背影有点熟悉,穿着一件很长很炫目的斗篷,散发着神秘而吸引的气息。可是晴雯心里却有点抗拒,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直觉地,此人怀有敌意,可是心怀敌意的人,却穿着如此华丽养眼的衣服,有阴谋,一定,晴雯想。
你转过来啊,让我瞧瞧你,晴雯心里在喊,可是周围突然响起了人语,那个人似乎被惊动了,向混沌深处走去,晴雯挣扎着想叫他转回头来,可是梦里的自己没有一点力气,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个瘦削的背影就这样消失了。
晴雯想跟过去,她还没看清楚这个人的样貌,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个怀有敌意的人,他没有转过来,敌意也许不是针对她的,可是,那样浓重的敌意,连晴雯也受到了波及,她要看清楚他,不要就这样醒过来。可是,四周的声音慢慢清晰,她不论多么不愿意,意识还是被一点点地唤醒。
“这次的警幻册事件非同小可,不知李纨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这件事情缺了他的参予意见,大是不妥,毕竟矛头开始是对着他的,不论怎样,我总是坚持要多等几天的。”
“不过事情拖久了总不好,这警幻册落在园里的消息虽然全面封锁,可是园里那么大,总会有风声会漏到惊云的耳里,他们一定会竭力来夺回这东西,我就是担心这个,进来园里多事端,难保不是穿插园里的惊云奸细闹事,借机要夺回警幻册。”
“我看,夺回是不大可能,不过有可能会毁掉,拼个玉石俱焚。毕竟这本东西上面载着的是惊云近二十年渗透红楼的人物和步骤,虽然我们还没能参详出此中的隐语,破解机密,但总会有破解的一天,此物一日在我们手里,惊云一日就会担心二十年来对付我们红楼的心血会毁之一旦,所以我觉得,他们现在急着扰乱园子秩序,就是要借机探出警幻录藏在哪里,好寻机毁去。”
“薛妹妹分析得有道理,且待我着紧一下,一面将收藏的地点加重防范,一面照顾好李纨,希望他快加入参详册子的队伍来,这事情一日不解决,一日不得安宁。”
什么李纨?什么警幻册?
晴雯突然醒了过来,满目只见淡绛色的烟霞锦绣笼罩四周,一时疑幻疑真。身子微微一动,牵动锦帐,帐上悬着的小小金铃“叮叮”轻响,外室说话的两人已经噤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