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帝!炽帝!”
“快!太医进来!文官!”
“找人骑最快的马到帝都去通知皇上!要快!”
……
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屋外。窗外岩浪最讨厌的蝉鸣被这层层声浪压住,再也听不到了。
屋内的人忙作一团,抢救一刻也不敢停止。
然而,那样匆忙的画面,在洛子眉的眼中,却是全然静止。
她忘了自己是个医者。她只是静静地盯着脸色愈加苍白的他,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心中似是空似是乱,连跳动都仿佛已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一颗心只悬在半空,不知该往哪里落下。
他又张了张嘴,手艰难地抓了榻上的纸笔。总管立刻会意,马上遣了文官拿纸笔凑上去:“您慢慢说,奴才记下您的旨意。”
她默默盯着他们。看他艰难地说话。看那文官瞬间变了脸色,转过头惊疑地瞧她,然后低头在那纸上写下什么——最后,他按下了手印,似乎是笑着。
阳光从竹帘的细缝中钻进屋内,蝉鸣像是突然就断去了,从这夏日的记忆里突兀地戛然而止。他明明还在她的面前,却突然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在下一瞬间,要去哪里再寻你……是上穷碧落,还是下尽黄泉?
——嫁给魁儿。
你是这样对我说。
——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曾经这样回答你。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允诺要给我的幸福么?是因为岩魁是你能放心将我交付的人,还是因为我的谨慎能补足他的自负?
那么,你在维护的人究竟是谁?你牺牲掉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他呢?
然而无论如何,子眉答应过你,便绝不会食言。
更何况,你不在了……嫁给什么人,又有什么区别?——这世上已经不再有这个人了。
自你闭眼的那一刻。就永远地不在了……
“珊儿……”那是含在岩浪嘴里的最后两个字。
颤抖的尾音,终是断了。
在那个年轻人进门之时,夏日的骄阳也因他周身的光华陡然一暗,几乎在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呼吸。
那是一个美到令人惊叹的男子,精致绝美的容颜,轻狂威严的气度。阴柔和霸气,竟是如此完美地演绎在同一个人身上——他便是现在这普天之下唯一的风云主宰,天子寰帝,岩魁。
他依旧身着朝服,手上仍旧提着马鞭,想是朝堂之上接到消息便这样一路风尘地驰马来了。明黄色的朝服在阳光下光亮如金,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目视着前方,紧握马鞭的手颓然松开。马鞭落地,那样闷声一响,将这厚重的死寂破开。
岩魁紧紧地盯着榻上那个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的人——那是他从小最引以为傲的人。那是从小到大一直庇护着他、将血打的江山托付给他的哥哥……竟然就这样,就死了。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用力到指骨发白。心中悲恸万分,可他不能哭……还不到能哭的时候。仰起头,任那咸涩的泪水重流回眼里——这是哥哥在世时常有的动作……他如今才明白,它的意义。
他突然冷笑一声,环顾着屋内。那一刻,目光中的寒气顷刻间冻住了屋内的阳光。
他脸上的线条因过于优美而显得有些阴冷,抬手所指之处,似乎都被他的凛冽所镇:“你们——”他指向那些恐慌到无所适从的医者们,“你们该死。”
那是一句平静到几乎不带任何感**彩的话。然而就是这一句,关联了数十条性命——皆是天下最顶尖的医者。
“扑通”一声,医者们齐齐跪倒。只一袭白衣仍旧孑立,冷漠地望着那个号令天下的王者。
岩魁看向她,目光却早已冰冷到了极点。语调冷得可怕:“你也得死。你们都得死,给朕的大哥殉葬。”
“不。”洛子眉轻轻咬字,惨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我们都不会死,你得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哈——哈哈——”岩魁笑起来,却是悲愁莫名。停住,快步过去。离她只是几步之遥,“你凭什么这样跟朕说话?”
“因为你糊涂。杀了这些救死扶伤的医者,天下人的指责、后人的责难——你背不起。”她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他却突然出手,扼住她的喉咙,笑容诡异而邪魅:“哦?那你就给朕听好了——朕不怕。朕什么都不怕。你们救不了他,就都得死!”他的手下加力,让本就心力交瘁的她。她本是本能地想要拽开他的手,却在挣扎中突然一怔。慌乱中的那一眼,她瞥见了安然睡去的他……倘若此时就能随了他去,那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