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随朕去那天牢。”看了看天空,天气很不好,拢了拢衣袖,“诺。”刘彻上了马车,而汲黯跟着众奴婢走在路上,元明非死不可?废后陈阿娇竟是为了元明而不能生,这个话从陈阿娇口中得知,汲黯觉得自己的世界被倾塌了一角,明明刘彻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什么如今刘彻所做的,他都无法理解。
汲黯不再,张汤自然对元明施以酷刑,刘彻看见元明还活着,心里的气跟不打一处来。元明生命力,可真是顽强啊,都已经这样的,居然都不肯咽下那口气,都不肯认罪求个痛快。“张汤。”刘彻将手放在人中处,张汤一惊,刘彻来了,竟然没有人通报他,让刘彻看见他对犯人施以酷刑。是刘彻不让通传的。
“臣,见过陛下。”张汤连忙跪下,将手里的刑具扔到一边,有些诚惶诚恐,元明听到张汤再唤陛下,以为是刘彻终于想起他了,来解救他了,眼睑虽然很沉重,但他还是艰难地,努力地睁开了,费了许久的时间,才成功地将自己眼睑睁开了一小半,话确实再也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你一直就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这一句话一出,元明又想到了陈阿娇所说的那一句‘满门诛灭’,却不曾想它不是过去式,而是现在式,将来式。也因为这一句话,元明心想他的陛下一定是知道他就是当年明明该诛灭满门,却是偏偏逃出生天的该弑之后。
元明不言不语,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不仅没有施展自己抱负,光宗耀祖,还赔上自己这一条,或许对于祖宗来说,唯一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血脉,他不孝,他对君王隐瞒自己的身份,他不忠,不忠不孝之人,忠孝他都没有做到的人,如今连性命也要不属于自己了。
“你是窦太主的孙儿,你的父母是隆虑侯夫妇,你的姑母为了你和你妹妹能够活着,宁可自己一生无子,你唤她车姨,她是昔日废后陈阿娇。”不是满门,却胜似满门,无法三族,因为皇家便在这三族之内。元明觉得自己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他不止不适合当一个官员。
汲黯的神色倒是坦然,这样的答案,至少没有他想的那么离谱。而张汤却倏地像失了魂魄一般,隆虑侯,隆虑公主是陛下的姐妹,窦太主在自己因着陈阿娇废后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若早知道如此,即使是陛下想元明亡故,却没有如当年陈阿娇那般明确的旨意,他也不敢下手如斯之重,这次可不仅仅关于窦太主,这次还有隆虑公主啊。
“是我的贪性,毁了我自己。”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他再不自称于臣,他明明只是陈阿娇的侄儿,却是像极了陈阿娇当年,如今那股傲气更是像。“陛下若是想杀,便杀吧。”任什么莫须有,自古以来被帝王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置的臣下,还少了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不会是第一个,自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他会作为前辈等待着后来者。
“不求朕…”刘彻突然大笑起来,看着这天牢四周的刑具,“你果然像她。”拉过锁住他的镣铐,“若是以前的朕,朕会慢慢地磨掉你的菱角,让你的傲气与脾气都没有了,一如她。”可是他如今不想再去耗费这样的心力了,“看着被朕,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朕会很开心的。”一个不对帝王脾性的人,可以在朝堂活多久,元明若不是元明,不仅活不到如今,恐怕连这长安城一辈子也进不了。
天牢到处都很潮湿,因为地上都是血迹。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每天都有人接替着进来,没有表情,面目更是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身穿着囚犯的衣服,白色的,却是早已经无法干净,天牢里非人的待遇,又有几个人可以承受。吃不饱,穿不暖,都还在其次。
元明的嘴唇很干,都裂开了,血从里面流了出来,连血都干了,却是始终结不了疤。那脸上的疤痕那么多,张汤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能看了,浑身上下的肌肤也不能看了,元明上下,似乎就只有那一双眼目还是灵动的,还是活的。
“张汤,他该是什么罪名,是不是如大臣上奏那样?”虽然张汤很想顺着刘彻的话说,可是汲黯还在那里,以汲黯的脾气,若是拆他的台,可就不好,即使刘彻想要治罪于元明,一是元明抵死不认罪,没有画押:虽然他也想在元明昏迷的时候,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画押的,可必须他和汲黯在场才可以,这可是刘彻的口谕,而汲黯又是一个认死理的,不可变通的主人。
“陛下,元明并没有画押,问什么,他都说不知道。”刘彻在关押元明的牢房之中,转了一圈,“如今还没有到朕当初给你们的七日之限,希望到了那个时间,你们可以给朕满意的交代。”说完将刚刚还拿在手里的刑具放在了它本该的位置上,便是摆了摆手,不让他们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