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刘彻的模样,她想,应该不是那样一种光景。到底还是把她生生瞒下了,在她天天生活,在她明明白白可以触手可及的地方。“那里,不是放杂物的地方吧。”刘彻回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现在知道也不晚。”院落的地上,一条长长的丝绸,连接着两个院子。
踩上那一道丝绸,踏上二楼的阁楼,身后有小厮用钥匙打开了那门上的锁,一直都被陈阿娇看在眼里。
他今天来这府宅,没有带一人,独自而来,微服而来,陈阿娇原想的是这府中的奴婢会通报她一声,问问她,才请他进门,结果却是,他已然坐在了正殿,小厮才去请她下来,从楼上下来的她,看着他,心里暗暗惊了一把,心想莫不是她的速度太慢了,赶不上他的?
到了此刻,才知道,这府中的人,想必都是知道他的,他才是他们的主子,她不是。她不过是这座府宅的过客而已,即使那群微服的官兵离去,不再这儿了。只是一人,什么事?让他必须独自一人,连奴仆都不带,连在路上侍候的人都没有,没有马车,走路而来。或许,故事,愈来愈有趣了。
待那小厮告退后,“阿娇府上的奴婢还是陛下才使唤的动,阿娇如斯,算是软禁么?”门还没有被打开,从二楼的阁楼望下去,一种空的感觉从阿娇的心底传来。
“你有更好地办法么?”阿娇看着他,这世间的人,自是逃不过,那出世的人确实未必,“我还有什么渴求?”财富,权力,都得到过,早已麻木,亲情她想保住,却终归抵不上入世的世俗,但如果真想毁去,那么,殊途同归吧,刘彻也别想得到什么。
“隐,也是一种渴求。”想拥有出世的心,却是最终不得已做出一大推入世的事情来,“进来吧。”他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进这间对于她来说,未知的领域,门被缓缓阖上,陈阿娇将手一甩,手掌分离,薇芷走过去将窗户打开,那里是一个死胡同,只能进,不能出,而那一方偏偏只有这间才可以看见,其他皆不可见,窗户的方向,不在那处。
对面是一家妓院,送往迎来,灯红酒绿,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胭脂水粉,笑颜依依。在门口招呼的,当然不是顶级的。刘彻的一双眸子像老鹰一样锐利,一眨不眨地盯着,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倒是看到不少官场中人,刘彻的嘴角越来越勾起,不知是喜还是怒。
他的眼目像烛火一样倏地亮了起来,他的猎物来了,一辆马车而来,从马车来看,车中的人想必是极其富有的人,看刘彻仿佛就要拿着猎具冲上去,陈阿娇心想,想必不单单是富有的缘故。可以烦劳的了刘彻,怎会是平常的富家商贾。那人从马车里下来,一个已不再年轻的人,一个天命与耳顺之间的老人。
身上的衣饰,虽刻意简朴,但想必连一般的官员奢华极尽都无法与之匹敌,那上面的料子,普通的官员根本无法触碰,太过于珍贵,市面上也没有。除了那件衣裳,其余到是没有什么区别。一个老鸨迎了出来,满脸堆笑,活像是看见了一锭一锭地金子,金光闪闪的,好不开心。
眸光渐渐上移,那一张脸,即使天色渐暗,有些不清楚,但还是能从他的轮廓中,依稀猜出他究竟是谁,淮南王刘安。“该入晚膳了。”刘彻就面前的桌子坐下,桌子干干净净,怎会像没有打扫的样貌,薇芷慢慢退了出去,去让厨房准备晚餐。陈阿娇也坐了下来。
“让阿娇住在这里只是一个幌子,”刘彻并没有反对,“或者,一箭双雕。”小厮先拿来了两坛酒,分别放在了陈阿娇和刘彻的桌子上。“陈阿娇,有时你不是聪明,而是清醒。”错误的时间说了对的话语,不愿意去欺骗,即使会让自己舒坦一些。陈阿娇给自己倒了一盏,“陛下,阿娇敬你一杯。”
“你不觉得这样很累么?”刘彻想到了过往,自己的舍弃,“陛下是属于万民的,陛下快乐了,天下人才会心安,而阿娇不是。”一杯饮尽,将杯盏向下,滴滴皆无,刘彻也将他那一杯盏饮尽,他们到底是所求的不同,纵然结果所引发的心境相同,却在最初的分岔口就已然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种人生,一种花开。
刘安随着老鸨,进了妓院,往日有些笨重的身子,已经渐渐消瘦,太多的想要,太多的担忧,折磨的他,消失了往日的风采。烛火渐渐通明,宅院被奴婢一点一点的点亮。红彤彤中透着黄色,一圈光晕,恍惚梦幻。幽幽烛火,被风吹得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陛下,为何…”地上被烛火缓缓流淌开来,整间屋子也变得亮堂起来。刘彻一双眼目仍旧是那样的清醒,“因为不信。”除了自己,这个位子有太多人想要坐上了,“因为怕是双面奸细?”阿娇的手,不知为何有些拿不稳杯盏了,刘彻却是清醒依旧,“陛下那坛莫不是水?”
陈阿娇再也听不见声音,“没错。”菜还未上来,陈阿娇到先醉了,她该是故意的,忘却不了,就暂时麻木,皇家宗室,她不能再参合了,可刘彻偏偏让她看见淮南王刘安,又让她喝酒,便是给了她选择,而择其一,其实两种选项皆不是她想要的。窗户外,一缕风掠进来,一霎那,便将陈阿娇桌上的烛火熄灭。
陈阿娇趴着那方,倏尔阴暗下去,房间里突失一半的光芒,这个时候,薇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厮,小厮端着菜肴。那眼所及之处,薇芷迷迷蒙蒙看出是陈阿娇,那一道川字在额首形成,不清楚是什么缘由,薇芷想也没有想的跪了下去,“陛下。”烛火照耀下,仍旧看不清她的脸。
“朕就那样的恐怖?”望着那暗下去的地方,“你小姐不过是喝醉了。”小厮将菜肴放在他的桌上,退了出去,“扶她回去歇息吧。”薇芷带着几丝不可置信,也有些欣喜,“诺。”门是敞开的,那院落中的烛火,隐隐带了进来,顺着门边,爬了进去,刚刚将陈阿娇那里缺失的光芒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