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连成一片的远古大川，兽吼声此起彼伏，鸟禽翔天，密林与灌木下时刻有森寒视线扫过。
古树林参天，枝繁叶茂，日光都穿透不了，老树皮开裂出深深刻痕，细看下如老人脸般可怖。
几股猩红血液汇聚成小溪，夹杂着白色碎块与液体，汩汩下流。
慕顷站立在一颗百米高的古树树干上，脚下的枝干相比底部的侧枝来说，显得细嫩许多，但依旧有成人环抱粗细。
他身侧，一具像是黑铁浇筑的大豹子瞪着大眼，足有四五米长，露出雪白的獠牙，横挂在枝干上，额骨被巨力砸开，白花花的脑浆溅落，气息灭绝，惨死已久。
“总算把这头豹子引出来了，跟了我大半路程，若是引到村落中会导致局部灾祸。”慕顷走近黑豹，指尖划过锐利气流，如豆腐般划拉开黑豹躯体。
他解剖动作很熟络，顺着道大口子导出血液，热气滚滚，生前这头豹子血气异常充沛。
不多时，一块数十斤重的大肉被他收入布袋内，红灿灿。
“费了些力气，不过采到第一样食材还算不错。”他心满意足，又拿了大罐子，接满从胸口涌出的精血。
“可惜，是只未上道的野兽，精血药效不大，还不能用来摹画真形图。”他摇头，收拾完一切，向前奔去。
在他离开后片刻，一大群黑色鸟禽迅速掠过，红色瞳孔瘆人，长喙如钢铁，死去豹子的皮毛阻挡不了，几息间就被啄食得只剩白骨。
......
“看嘞看嘞，刚宰杀的雪绒狮子。”健壮大汉扯着嗓子喊道。
“双火猪的蹄子还剩两只哎，快来买哟。”一个中年妇人不服输，嗓门简直像是个大喇叭，很剽悍，挥舞着屠刀，丝毫不输大汉。
“银线蟒的精血还有几罐，甩卖了啊。”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守着几个土陶管子，目光凌厉，面庞棱角分明，让人不怀疑其年轻时的雄伟英姿。
“这边有珍惜的地龙花......”
声音嘈杂，像是大型菜市场，各种叫卖声混在一起，让人糊涂与耳聋，几里地外还可闻。
并且，不管是老者还是妇人，无一例外，都很壮硕，一个个胳膊比慕顷两条大腿加起来都粗，爆炸肌肉冲击眼球。
人流不绝，堵满过道，除非进入摊位，否则根本不可能停下来，会被后面的行人推搡着前行。
像是一片野蛮地，各种庞大的凶兽残躯被搁在简朴的木板摊位后，有村人上门换购生肉时，大汉就持着把大砍刀剁下大块血肉，切得多了也不计较，用以换取一种晶莹的半透明钱币。
只是赚取到一枚钱币，都让大汉们笑容满面。
他们靠山吃山，食物与毛皮是不用担忧的，莽荒大山中凶兽不可计数，只要不深入大山内部，四五人的狩猎队伍已经能保证安全。
换取钱币，是为了到更远处的大城大镇内换取高级资源，可能是救命丹药，也有可能是为下一代准备的典籍，毕竟没有多少人想一辈子都被囚禁在大川中。
“哇，看来还有不少食材能够买到。”
慕顷还尚未发育，仅有半人高，细胳膊细腿的，小脸莹白，精致如瓷娃娃。
只是在市场内，他实在是没有任何优势，如小球般在被人推挤，车水马龙，让他小脸都变形了，鼻间都能闻到刺鼻的汗臭味。
他脚都没踩实过地面，半挂在两个大汉中间，被带着行进。
“王爷爷，救救我。”
他竭力伸出一只小手，口鼻被堵，只能发出类似呜呜声。
那守着土陶管子的健壮老人闻声一愣，似乎听见熟悉声音，锐利目光在人群中扫视，而后，他伸出手猛地一拉，将一具娇小人影从人流中拉出。
慕顷摇摇晃晃着地，脑袋还晕乎乎的，实在是被挤得难受。
他又不敢用力，担心血气爆发下会推倒一群人，进而发生流血踩踏事件。所以他随波逐流，在经过几个熟人的摊位时，招呼着拉他一把。
王夏林眼神柔和下来，像是见到亲人般，对着慕顷左看右看，一点没有守土陶管子的凶狠气质。
“慕顷啊，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王夏林低着声音说道，脸上绽开笑意，很慈祥和蔼。
“我被老道士赶出家门了。”慕顷可怜兮兮说道，眼中泪珠打转，嘟着嘴巴，像是受极了委屈。
“什么！我非得去揍那神棍一顿不可。”王夏林一下子暴躁起来，像是头凶兽发怒，花白头发被那血气震得飞起。
但他突然冷静下来，安慰慕顷道：“别怕啊孩子，你可以住爷爷那儿，每天都有凶兽肉吃，珍贵毛皮穿。”
“没关系的王爷爷，我知道老道士还有一处废宅，整理下还是可以居住的。”
他还想畅玩大山、游历城镇呢，怎么能在近期就定居下来，所以，他果断拒绝王夏林好意。
“王爷爷还有珍惜精血吗，我想买罐回去淬炼体魄。”
“不用买，全送给慕顷都不是问题，只要以后能多来看看爷爷就行。”王夏林笑呵呵道，很宠溺慕顷，完全当作自己亲孙子看待。
“不行，这些都是爷爷冒着危险猎杀的凶兽，不能白取。”慕顷声音稚嫩却坚定，从布袋子中掏出六个钱币交付给王夏林。
“哟，这不是小慕嘛，这么早就采食儿来了？”粗犷声响自另一个大摊位传来，正是吆喝雪绒狮子的健壮汉子。
他算是一个大村落中最勇武的男人，因此猎杀到的凶兽往往比其他人凶残几倍，数量也惊人，从大腿长短的猹子到三四米长的狮子大虎等，已经卖掉了大半，皮革做的袋子中装满沉甸甸的钱币。
因此，他在村中地位很高，仅此于村长与一些族老。
他打趣慕顷，孟天祁与慕顷二人算是老主顾了，每当他们下山，几日猎取到的猎物都会进他们口袋。
常日，他们眼见数百斤重的凶兽被孟天祁一挥就消失不见，就知道肯定不是如他们一般的寻常人，可能与一些大宗皇朝有牵连。
“孔叔早啊，帮我称些上好肉类，一定要新鲜的。”慕顷跳起来吆喝道，实在是太矮小，人流遮挡严重，怕声音传不过去。
“放心，都是叔起早刚猎到的，这有几个身体都还热乎。”孔周拍拍胸脯，发出闷声，打包票保证。
“别只照顾那孔周一家生意呀，大娘这边也缺客呢。”剽悍妇女眯笑着，虽然嘴上说缺客，但村人数量反倒占多数，争相购买大肉，生意火爆。
“苗大娘也给我留只双火猪的蹄子。”慕顷眼中闪过小星星，没想到还有最爱的猪蹄存留。
“好嘞，大娘把两只蹄子都给你留着，别人加价数倍都不卖。”苗盛兰大笑，性情比男人还豪放，当即砍下两只蹄子放在桌板下。
同时，慕顷又看中几样食材，都在他的小册子中。孟天祁给他的钱币很充裕，完全不担心会一次性买光。
拥挤人流直至太阳完全升起，远方的村落有淡淡炊烟升起才开始散去，多数猎户的摊前已经被清空了，残留下几点骨茬肉渣。
摊主们面上映着红光，收获颇丰，小心翼翼地收好腰包，收拾整理完血渍后方才离去。
这里都没有刻写名字，是共同享有的，村民们保持着默契，使摊位保持整洁，尽量不使第二天的新摊主犯难。
慕顷同样在帮孔周与苗盛兰清理残渣，将一些剔下来的骨捣烂，流出髓质，里面蕴有凶兽的精华，不舍得丢弃，要带回去喂养村中的少年孩童。
“小慕，这次采购又要停留几天。”孔周问道。
“嗯，估计得半个月，老道士让我在外好好体验下山川生活，不许我提早回去。”慕顷说道，还回头看看王夏林，发现他正在搬弄陶罐，这才放下心来。
他继续说道：“孔叔，明早能带我一起去狩猎吗？”
“啊？你想去狩猎？”孔周一惊，被慕顷的请求吓一跳。
“你年纪尚小，去山中相当于给凶兽上门送吃食。”苗盛兰劝说道，出于安全考虑，是万不可能带慕顷去狩猎的。
“不用担心，我可以自保的，老道士给了我保命用具，不会给孔叔添麻烦。”
咚。
慕顷脑袋被敲了下，力气不大，他被一团阴影罩住，王夏林正一脸怒色，长白胡须翘起，道：“整天就知道闯山林，哪天闯出祸来怎么办，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屋中带着。”
慕顷苦巴巴，被几人联合阻拦住，只得点头称喏。
王夏林见慕顷不高兴，于心不忍，连忙上前宽慰道：“近几天就算了吧，山中不太平，过了七八日，爷爷带你去狩猎如何？”
“为什么最近不行，是出什么事了？”慕顷抬头问道。
“唉。”王夏林有些落寞，坐在慕顷身旁说道，“看到那座大山了没有，据传言说前天天雷劈落，让边崖塌陷，无尽阴气从某个缺口涌出，为此还有几个大村落的狩猎队都被吞没了，化为枯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