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
刘老板盯着尚潆尘,一双小眼从她惨不忍睹的血红脸盘,移动到她滴着血的下唇,再移动到她染遍鲜血的诡异彩裙,最后移动到她沾满血的双手,以及手中那血光灿灿的金钗。
尚潆尘盯着刘老板,看着他的一双猪眼从自己的脸开始,一路向下望去。
然后,那双猪眼睁大,再睁大。
紧接着——
“啊……”
刘老板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全身上下的肥肉抽搐如触电,渐渐翻出了眼白,倒地不起。
尚潆尘:“……”
久久不绝的惨叫声引来了楼下的伙计。尚潆尘定了定神,顾不上刘老板的一身肥肉,两手一抄托起他的上身。说时迟那时快,伙计们刚刚赶上楼,便看见刘老板躺在一个浑身是血的“妖魔”手里。而刘老板的心窝里,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突然伸了出来
尚潆尘缓缓转过头,对着刚跑上楼的伙计们,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其实她狰狞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脸上厚厚的胭脂水彩压得她脸都僵了,再者,她有意制造的错位,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伙计愣了片刻。
“杀人啦……”
伙计们疯了一般跑下楼去,还有一个伙计因惊吓过度,晕倒在楼梯旁了。
天不亡我!
尚潆尘来不及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正在狂喜,在得知自己有救之后狂喜……
她提起过长的衣摆,一步一步走下楼去。双腿渐渐变得有力,就连脑海都奇迹般的清明起来。
楼下,宾客们只听到上面突然传来一阵瘆人的尖叫,待几个伙计上去之后,又传来了一阵与第一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尖叫。
宾客们怔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伙计连滚带爬地下了来,两脚还没沾地便喊道:
“救命啊!有鬼!鬼杀人啦!”
还未等人们从这几个字中回过味儿来,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鬼”,顺着楼梯缓缓飘了下来。
人们忘记了尖叫,有几个青楼女子甚至两眼一翻晕厥了。
那鬼慢慢悠悠地飘到地上,慢慢悠悠地飘向人群。
人们感觉自己像是踩着滚烫的火炉,不受控制地抬脚挪地儿,为鬼让开了一条通往门外的路。
那鬼停了一停,却不紧不慢地飘向了后门,经过几个人身边时还笑着张开了嘴。
那几个人一滞,浑身一抽,险些晕倒。
人们就这样,目送着鬼离开青楼。
紧接着——
“啊……”
“救命啊有鬼啊……”
“杀人啦……“
尚潆尘从身后此起彼伏惨绝人寰的叫声逃了出来,望着漫漫的黑夜,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字——
跑!
席上的人并非全都迷信鬼神,有一部分人不过是被周围的气氛所影响,惊愕冲击了理智,所以暂时没有发觉蹊跷。可是,一旦这个“暂时”过去了,她可就麻烦了。
这一身的血,足以充当她杀人的罪证。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青楼外面同样是热闹非凡,但好在她选择的是从后门逃走,比起面向大路的正门来清净得多。幸而古代没有路灯,她衣服上的斑斑血迹会因为月光的反射而变色。如果不仔细观察,没有人会发现她身上有血。
她安慰地笑笑,低下头,让交叠的阴影遮住了自己的花脸,一头扎进了繁华尽头的幽寂。
……
“咳、咳……”
尚潆尘气喘吁吁地靠在一颗树上,脊背顺着粗糙的树皮缓缓滑下。
对于一个走惯现代公路的人来说,古代这路还真尼玛不是人走的……
她捧起自己脏兮兮的的小脚,看着脚后跟上混着血水的泥土,懊恼自己太过紧张,忘了穿双鞋。
但是,一想起老鸨恶俗的绣花鞋,尚潆尘瞬间恶寒,觉得还是没有穿比较好。
跑了这么远,任是谁也不会追上来了。
清冷的月光拂过她的肌肤,轻轻留下一抹珍珠般的色泽。
虽说古代的路很坑爹,但是这空气还真不是一般的清新。
人在逆境走,不得不低头。尚潆尘再怎么哀怨,最后也只能默默地自我安慰。
她揉了揉发痛的关节,将过于累赘的下摆扯落,扶着树干向前蹒跚行去。
商宁府虽是原主的家,但她这个样子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那个三小姐既然有意要设计她,必定不会让她轻易进府。
她现在急需洗掉身上的血,换一件干净衣服,吃点饭填饱肚子。至于其他的,等到以后再说吧……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路向何方。
那便,往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