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就那样愣在原地,仔细的人会发现,他就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眶已经全是泪了,从小母后就教他,领着万千军马打仗的主子,是不能学会哭泣和疼痛的,你的疼痛和哭泣会给你下面追随的人带来影响,你的一言一行就是决定他们今后做事的方向。
清酒不知道哭,不知道疼,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牢记母后的话,他要做个带着万千军马刀剑不催的将领。
可是,他此刻真的办不到了,从来觉得,只要努力地珍惜,心爱的人就不会离开,只要努力地保护,心爱的人就不会受伤,可怎么珍惜,怎么保护,亲生父母没了,连最爱的人也没了。
“带……本王去,去接她回宫。”清酒看着远方,吸了吸鼻子,满脸的泪水,连走路的姿态都有些站立不稳了,绿娥陪伴在他左右,伸手要去拆扶他,他推开了绿娥的手:“依依不爱看这些,依依最爱看本王的坚强,绿娥,本王是不是不能哭,哭了,依依会不开心的。”
“殿下……。”绿娥知他难过的已经不知什么滋味了,可还要这般坚强的,一步步的走出王宫,他的背影,突然间好似老了十几岁,他的声音,突然间好似沙哑许多,绿娥以及五将陪伴在他左右,都不知道能不能帮他些什么。
王宫的门口,早就备好了要出行的马匹,清酒翻身上马,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可他胡乱的摸了几下,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堵不住,后来,他就不在去抹脸上的泪水了,那一天,大兴的人都忘不掉,那个一直高高在上从来不哭泣,对着黎民百姓微笑的殿下,哭着骑着马儿,晃悠悠的走出城门,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他从来都是那个高高在上。
到了城门外的客栈,清酒抬眼去看客栈,可他真的已经双手无力了,都没有推开那扇门的力气,从客栈外走到客栈内,这条路,平时觉得走来走去的也就一刹那的光阴,可这次走,他却希望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或许依依就会醒来,说不定,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依依就会从床上蹦哒下来,擦干他的眼泪,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顽皮的闹剧。
可当清酒推开房门,却见得乔为依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头上还戴着前几****亲手戴上的那只白玉杏花金步摇,泉玉见着清酒来了,就远远地离在一侧。
清酒他一步步的走到乔为依的身侧,他紧紧地抓着她冰凉的手,俯下身来在她眉间轻轻地一吻:“喊本王一句,夫君好不好……。”
清酒看着乔为依的容颜,他等了片刻,空气里安静的可怕,可乔为依依然没有开口:“依依,我的好娘子,你别跟为夫闹了,你起来啊,你站起来啊,你不在了谁给夫君年年煮汤圆啊,你不在了谁陪夫君上战场啊,你不在了谁陪夫君匡扶天下啊。”清酒将乔为依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一句句的质问,换来的是无声的回答。
清酒在哭,他在大声的哭:“以为一直努力的珍惜你,老天就不会将你夺去,以为一辈子会很长很长,夫妻长情是天注定的事情,以为将来的时间会很久很久,拜堂成亲是早晚的事情,我为你准备了婚服,我为你准备了婚礼,我的后宫只有你,我不再是殿下,你不再是太妃,我们只是夫妻……我们只是夫妻啊,我只是想要和你白首到老,为什么连着一点点简单的要求都办不到,你还说我刀剑不催,你还说我无所不能,可你看看我,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办不到啊。”
“殿下……。”绿娥跪在清酒的身边,她紧紧地抓着清酒的胳膊:“殿下,娘娘已去,你节哀啊。”
清酒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婚服,在看看早已冰凉的乔为依,他的眼中已经空荡的没有一切了,他抱着乔为依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夫君带你回家,带你去买你最爱吃的冰糖葫芦,带你去看你最想看的烟花,你还想要什么,你开口跟我说,夫君都满足你,只求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家没了,亲人没了,现在,是不是连你,都要没了。”
大兴的街上,这一天,大家都看见一个男人,他披散着发丝,狼狈不堪,他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带着大兴王后的白玉杏花金步摇,那个男人像个疯子一样,他满脸是泪,精神恍惚,他眼中似乎谁都不认识,他的身后仅仅的跟随着五位大兴的将领。
清酒见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冰糖葫芦,想着从前乔为依每每看见冰糖葫芦,那双眼睛就亮亮发着光芒,每次吃的嘴巴鼻子都沾着糖渍,那时候的清酒只要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笑得如孩子,满足的眼神,就觉得所有为了大兴的努力为了她的努力都是值得的,而今天,她冰冷的躺在清酒怀里,竟然再也不喊着吃冰糖葫芦了,清酒突然觉得这条街道都是那么的安静:“老板,冰糖葫芦。”
清酒第一次开口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他拿着冰糖葫芦,抱着乔为依,走过大街小巷,直接上了城楼,天色已经晚了,五将早就命了宫里的人在城楼上准备烟火了,清酒将乔为依抱到城楼上紧挨城墙的一侧,让她的身体能够依靠在墙壁上,清酒转身去点燃烟火,天空中绽放着绚烂的烟花,照的天地间亮堂堂的,黑暗的天空五颜六色的。
每年过年的时候,身居内宫的人都安静的呆在各自的寝宫守岁,只有清酒陪伴乔为依,登上这四下无人的城楼,只有在没有任何宫人的情况下,他们才能放下彼此的身份,忘记彼此所担当的责任,乔为依年纪比清酒小许多,在清酒眼中,乔为依从来不是义母,最早的时候把她当成可以亲近的小妹妹,到后来把她当成生命的伴侣。
这段变化横跨九年,年年彼此相伴,在这黑暗的夜空,清酒腰间挂着一壶酒,斜靠在墙壁上,打开酒壶的塞子喝上一口好久,眯着眼睛笑着看着乔为依挥舞着手中的烟花棒,从城楼上的一头跑到另一头,绚烂的烟花将她天真的笑颜衬得更是清晰明朗了,清酒很珍惜她脸上的那份纯真。
而如今,看着她双眸紧闭,身体冰凉,连这烟火都没人再看了,待烟火放完,四下又开始无边无际的安静了:“依依,路上一个人是不是很孤单,就像夫君现在这样,空空荡荡的,你路上慢点走,等等夫君。”清酒说完话,突然地就抱起乔为依从城楼上跳了下去,夜空中,他穿着新做的红袍,从城楼上心如死灰的坠落,他披头散发,就像没有生命的一具木偶,他紧紧地闭着眼眸:“依依,不要害怕,夫君来了。”
在场的人中,周舟和泉玉的轻功当属最好,他们二人几乎想都没想的同时间跳下城楼,周舟向着清酒快速的飞去,可还是没有泉玉快些,只见泉玉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串佛珠项链,身体四周弥漫着一圈金黄色的佛光,泉玉先一步的抓住清酒,此时距离已经接近地面了,泉玉运用内力抛出手中的佛珠项链,佛珠点地,振起强大的冲击,泉玉借着这股冲击,才缓住了下坠的速度,摔下来的时候才没有觉得那么疼痛,周舟运用内力飞下城楼缓缓地落地,就急匆匆的过来检查清酒是否受伤。
泉玉慢慢地收起佛珠项链,一圈圈的绕在掌间,他叹气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清酒也不例外,看着如今清酒心如死灰,泉玉真的不知道怪罪乔为依好,还是不怪罪乔为依好,她一生算计,可最终都没算到清酒对她情深似海,非她不可。
周舟确认清酒没有受伤,才缓了一口气,给站在城楼上的弟兄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周舟转过身来对着泉玉抱着感谢的一笑:“早就听闻,泉太医非凡辈,一身医术师从南国佛门绝尘方丈,没想到,你一身佛法也是出自佛门。”
“舟将军过谦了,泉玉这点功夫,哪有你们五位将军厉害,能救殿下于危难,也是勉勉强强。”泉玉谦卑恭敬,如从前一样,确定清酒无大碍,就乖乖的立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