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的长廊很长,秦夫人走着走着,泪如雨下。
秦人粗莽,平时并不懂得体恤。但秦其看夫人如此,实在不忍,他自己也心乱如麻,恨不能同夫人抱头痛哭。
“夫君,我们该如何是好?”夫人泣不成声。
“夫人莫哭,就算周人不帮,我们秦人也会顶抗到底。”秦其安慰说。
夫人就哭得更厉害了:“没有周人帮忙,我们还能支撑多久?我宁愿你归……”
夫人话到嘴边,料想自己说错了,便赶紧制止,她牵着秦其的手:“夫君,不管我们能支撑多久,我都支持你。我只是……我只是……”
夫人又大哭:“我们的世儿怎么办?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世儿了!我好想他!”
秦世父是他们的嫡长子,从小长在秦仲身边,祖孙感情深厚。秦仲战死,秦其继位,世父便是储君,但他誓报祖仇,穿甲驻前线,将储君之位让给了弟弟秦开。
秦其红了眼,声音也哽咽了:“夫人嫁我,受委屈了。我们先离了周王宫吧!我再与西虢大夫商量商量。”
西虢国位于秦国东边,是大周的附属国,与秦国同饮渭河水。虽边界也有纷争,但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犬戎,所以常常并肩作战。
此次来京,秦其与夫人就是住在西虢府。
待到秦其与夫人回到西虢府,一问才知道西虢大夫临时出发回了西虢国。
“主君走得匆忙,赶不及与秦王告别,嘱咐奴才们好生伺候,不得怠慢,望秦王殿下见谅。”
秦其一个踉跄,点了点头应付,也罢,也是意料之中。
夫妇俩相互搀扶往厢房走,迎面走来一位着绿衣男子,拱手作揖,行了礼。
“在下是西虢大夫的门客赵渭阳,见过西陲大夫与夫人。”
赵渭阳,赢姓,赵氏,秦其,赢姓,赵氏,男子报氏不报姓。赵渭阳的父亲是秦国人,其母西虢人。父亲早逝,从小长在西虢国的外祖父家。
秦其听得他报的名号,礼貌地点了点头。
“主君在上,请受赵渭阳一拜。”
与赵渭阳对坐,秦其听着赵渭阳的身世,在这镐京的西虢府能遇到同乡之人,是这一连数日里,秦其唯一的欣慰。
赵渭阳凝视着一国君主,他之前听闻了秦其这些日子的遭遇,十分心酸。他心目中骁勇善战、气势伟岸的秦王,如今是一个白了头发的老人,虽然腰板依旧挺拔,眉眼之间却全是沧桑。
“听闻主君今日进宫见了王后。”赵渭阳说道。
秦其点了点头:“只是说些家常。”
赵渭阳叹了口气:“王后不涉政事,也不受恩宠,平常事情或许做得了主,国家大事,只怕不会插手。”
秦其又点头应承:“最近想求见周王,但是周王一直以繁忙推脱,赵谋士常在京中,可知周王最近在忙些什么?”
“周王能忙什么,沉迷酒色而已。”赵渭阳看着秦其说,“主君去见王后,不如疏通关系见一见后宫的靖嫔。自这靖嫔进宫,就独受专宠,刚刚宫中传报,又说她有了身孕,想说动周王,只怕现在只有她有这个能力。”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秦其,像是在暗夜里看到一点星光,又燃起了希望。
原本想见到靖嫔并不是难事,作为嫔位,有职责为卿、大夫的夫人教德,秦夫人只需与其他夫人一同进宫即可,嫔妃出宫论礼也是常事。但偏偏现在靖嫔有孕,一切事务都将停手,周王在思锦苑安排了众多虎贲,苍蝇都飞不进去,如今想见靖嫔,不亚于想见周王。
但,此时此刻,不去试试,如何甘心。
秦夫人备了厚礼,领了个贴身丫鬟,进宫去见三夫人之一的陈妫夫人。她是陈妫夫人的表姨娘,虽然沾亲带故,但是也只有一面之缘,如今来见她,也是无计可施。
陈妫夫人年少,她与宋子夫人、齐姜夫人都不一样,她是大王登基大选进宫的,陈国嫡长公主,年轻貌美,能歌擅舞,进宫就封了夫人。也曾独宠,不过昙花一现。她倒乐得自在,得空就跟乐师们一起谱曲编舞,很少过问外事。所以,直到秦夫人来见,她才知道周戎和解,秦王与夫人进京。
“姨娘莫急,我虽与靖嫔素无交集,但是带姨娘见她一面也不算难事。只是见面容易,姨娘所求之事,还得看造化。我虽与靖嫔来往不多,但依平日所见,她不是一个多事之人。姨娘试试即可,别抱太大希望,宫中之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靖嫔这种,树大招风的。”
秦夫人连连点头,只是她如何能不抱希望呢!
秦夫人随着陈妫夫人来到思锦苑,门口虎贲把守,见了陈妫夫人一行,赶忙行礼。
“这位是我的姨娘,秦国夫人。今日靖嫔可得空?”陈妫夫人挽着秦夫人说。
鹭羽听见动静推门出来,见到夫人赶紧行礼说:“太子妃在内,只怕一时半会靖嫔娘娘不得空,娘娘若无要事,不如改日再来。”
秦夫人一听,失落便控制不住挂上了脸。
鹭羽见陈妫夫人一脸为难,迟疑不语,便说:“要不劳烦娘娘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声,看能否得空。”
陈妫夫人一听又开了笑颜:“谢谢小姐姐。”
“岂敢岂敢!”鹭羽俯身折了回去。
不一会又出来说:“娘娘若是待会无事,不如去偏殿休息片刻。我们娘娘说难得陈妫夫人大驾光临,十分荣幸,只是此时太子妃在,只能委屈娘娘等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