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回身进屋,对着彭西欧咧开黄牙笑笑:“小彭,你这娃娃真不错。以往帮我干活,只是觉得你勤快心好。没看出来,你个农村娃还真有气性。”
他一锅烟将将就要抽完,抬起左脚,把烟袋锅子在鞋底敲敲磕掉烟灰,伸手又拿出那个布袋钱包,从里面拽出一百块钱递给彭西欧:“你拿着!赵叔喜欢你这娃娃,去买点好吃的和学习用品。”
彭西欧伸手推开:“赵叔,你这么大岁数攒钱不容易,我哪能要你的钱?我刚才见他们不尊重你老人家,说两句是应该的。”
“你就不怕这帮人不讲理,看你年纪小,又一个人落单,揍你一顿?”
“哈哈,从小就打皮实了。这是BJ,他们敢咋样?再说了,就算挨揍,也不能看着他们欺负老人家。”
赵叔见他推辞,也不勉强,收起钱说:“明天你放学别捡瓶子了,早点来,赵叔有好东西给你看。”
彭西欧刚刚面对几个大汉,心里其实也一直打突,现下心情轻松了,加上少年心性好奇,当即问道:“啥东西?收来的宝贝?今天就给我看看吧,赵叔。”
“说明天就明天,你赶紧痛快回家吃饭去!”赵叔转身就出了屋,不知怎地彭西欧隐隐觉得这赵叔的话语颇有威严,背影看着也不那么佝偻了。
彭西欧处事经验不多,刚才在赵叔家那顿忙乱后,他已全然忘了问赵叔和那女孩在屋内说话的事情,直接回了师父家。
彭西欧进师父家门时,师兄聂绪早先他一步到家,和师父已经在上房开饭。自从他们母子搬到耳房居住,彭西欧又拜了师,师父曾富贵就让他们一块儿上桌吃饭。彭妈总觉得曾先生已经帮了大忙,怎么也不肯一桌吃饭,说还是和儿子在耳房吃饭随意自在。曾富贵让了让,也就不再坚持。
彭妈已经在耳房盛好饭菜等候彭西欧回来。自从曾富贵交代“肉不过三两”后,彭妈做的菜都以素菜为主。后来儿子也开始跟随曾富贵修习气功,慢慢才听儿子说起,修炼他师父这气功,所食不得大荤,否则浊气太重,事倍功半。稍经烟火烹制的蔬菜和新鲜的水果,却是修行之人最宜的食物。聂绪和彭西欧尚为少年,身体仍在发育,按常理需多吃些富含蛋白质的鱼肉之类,但修行之时,便在同宇内星辰交换能量,这鱼肉吃不吃便也不打紧了。自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彭妈对这说法当然将信将疑,但见儿子却很听师父的话,每日勤练气功,也不吵着嘴馋多吃肉。
因为师兄自小跟随师父长大,修炼得早,已能用气驭物。彭西欧现在还在打基础阶段,除了按照师父要求,熟读牢记气功口诀的总诀和前两篇,就是早晚各运功一个小时练气。如此过去了一年,只在腹部隐隐感到一股热气,不成气候。师父教他莫要性急,说他练功开悟得晚,十几年所吃的烟油肉食形成的浊气淤积体内,进展慢是再正常不过。彭西欧自小学东西虽慢,但胜在有毅力,又小半年练下来,已经能渐渐感到那股热气聚成一个包子大小,只是还不能像师父描述得能在体内经脉之间游走,但是稍一动念,暖烘烘的在腹部微微跳动,也颇有趣。
吃过晚饭,彭西欧开始温习功课。心里一直犹豫不定,要怎么和师父说今天在赵叔家听到看到的事情:如果不说赵叔提起师父这件事情,会不会对师父和师兄有什么不利?若说起那个女孩子,师兄又一定不高兴,他先前还警告过我不要告诉师父。不过不管怎么说,赵叔一个收废品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就算有什么心思,看赵叔平时的抠劲儿,也九成九是贪图钱财。可他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人家,就算加上那个女孩儿,也干不了什么坏事。今天这几个大汉来警告了赵叔,他以后生意估计不好做了,如果我再向师父说了赵叔的事,师父万一找上门去,赵叔又得添堵。再者,师父为人精细,想必也吃不了什么亏。反正明天赵叔约了自己看东西,今天忘了问他的事儿,明儿个一起好好问问。尤其是赵叔说师父本名曾铨,自己可从没听师父提起过。等都打听清楚了,真有什么不对劲,再向师父说明更好。想到这里,彭西欧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心肠甚好,相比起师父家有钱有人脉,赵叔实在是一个挣扎在底层的,让人可怜的老人,他也就不愿多事。
到了八点,彭西欧按照惯例到师父上房请安。聂绪见了彭西欧,也不说话,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们师兄弟一年多了,始终没什么亲近。
聂绪是个孤儿,从十岁起拜曾富贵为师,就一直跟随师父在BJ长大。师父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看待,吃穿住行都请一直请保姆照顾得妥妥帖帖。平日更是对他严格管教,每天放学必须按时回家。学习上,除了语文,其余科目曾富贵不怎么懂,管得也不多,但练气功这项一直勤加督导。另外对他交友一直严格限制,只是告诉他,现在学好知识和练好气功是人生基础,以后上了大学,走向社会,再交些朋友不迟。是以彭西欧从小就没什么要好伙伴,对人也常常极为冷淡。彭西欧是一个农村来的土老帽,聂绪也实在搞不懂师父为什么突然收了这么个徒弟,入门既晚,又天性憨厚,体格壮实,筋血旺盛,脑筋也谈不上灵光,和师父提过的绝佳练气之人的轻盈灵异颇不符合。他实在想不透,也不敢问,只是心里总不认这个师弟,听他叫自己师兄也心里厌烦。只是碍于师父,表面上很少发作。
三人盘腿坐在地上蒲团,双手掌心向上,食中两指轻捻兰花状,闭目静心打坐。彭西欧脑子里重复着吐纳意想要诀:专心一意只为气,放松随意无杂念。甫一开始,对定力不足他来说,还实在有些困难,总是时不时走个神,脑子里蹦出一个不相干的画面干扰。直到半个小时过去,耳中清清楚楚听得师兄的呼气吸气,自己随之气息起伏,才终于安宁下来。师父虽不过坐在据他三米之外,而师父的呼吸吐纳,以彭西欧现在灵敏的耳力,居然丝毫听不到任何声音。
如此又过了半个小时,今晚的修习结束。师父知道聂绪和彭西欧都在准备六月份的高考,相距不过一个半月时间,便叫他们起身回各自房间去温习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