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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情义篇(8)

大约过了半晌的工夫,坐在营帐中的成吉思汗突然接到探报道:“前方有一匹硕大的马儿奔来,不知是不是三位将军。”成吉思汗心神激动地走出营帐,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却发现坐在马上的正是博儿术。成吉思汗迎下博儿术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的好伴当啊,此时才归来,好生让我担忧啊!和你同冲杀的窝阔台和博儿忽没有同你归来吗?”博儿术解下身上的背带慢慢地对成吉思汗说道:“昨日我是与窝阔台和博儿忽在一起,但在保护三公子在克烈军队中冲杀的时候,我的战马忽然被射中倒在地上,我也不能再战,就在生死危急关头,窝阔台用弓箭射中桑昆,于是敌军大部分拥到桑昆身边,我才保全性命。就在此时,我又看到一匹驮马驮着摇摇欲坠的口袋,于是我斩断绳索,飞身上了这匹光板鞍马,拼命地向大军后撤的方向奔来,窝阔台与博儿忽就与我失去了联系。我现在能站在可汗面前实乃九死一生也。”成吉思汗听到此处,马上黯然地慰藉道:“果然是我的勇士和那可儿啊!你能如此我铁木真心中甚是敬佩,若是天神保佑,就让博儿术的福气也降临在窝阔台和博儿忽身上吧!让他们快快归来与我完聚,如此我铁木真当日日依念着我的天神也。”说完,心中的难过马上让他的脸色变得阴晦。

坐在营帐中一直聆听着博儿术在战场上的故事的成吉思汗轻轻地站起身来,拉开帐门目不转睛地看着草原深处,他的眼睛里充满着对自己爱将的怜惜和牵挂。博儿术上前安慰道:“我临走之时,克烈部军马已无心恋战,很多奔逃而去,相信两位勇敢的将军会吉人天相、万全而归的。”成吉思汗低下头默默地点头道:“但愿如此。”说完,就在营帐中四处走动着。就在此时,帐外又有哨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可汗,远方又有一匹战马奔驰而来,很可能是哪位将军归来了。”成吉思汗心中激动起来道:“难道只有一人归来吗?难道我的主将就不能全然而聚吗?”此时的成吉思汗意识到归来的只是一个人,而正是如此,那另外一员大将归来的希望就微乎其微了。成吉思汗站在高坡上凝视着远处奔驰而来的战马。当那马儿临近时,众人发现马背上垂下两只脚来,成吉思汗大呼:“原来马上有两人也,看来天神真的看到了,让我蒙古大军能完聚也!”欢呼声马上让众将士欢欣起来,一边上前迎接归来的将军,一边互相慰藉着。

当战马站在成吉思汗面前时,只见博儿忽口带鲜血,左臂包着伤口,后面卧下的却是三公子窝阔台。成吉思汗亲自将博儿忽从战马上扶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我的英雄啊,今日能安全归来实乃我蒙古部之大幸也!”博儿忽拖着疲惫的身躯叩首道:“今日能再见可汗,博儿忽便感激天神了。能将窝阔台安全带回到可汗身边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侍从们小心地将窝阔台扶下马来,轻轻地将他放在成吉思汗的古列延之中卧下。博儿忽抹了抹自己口中的鲜血,坐定在成吉思汗的大帐中,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今日能夺命而归实乃天神保佑,而可汗的希望却是我征战的无穷动力,窝阔台小主人已顺利归来,我心中的重任也就卸了。”成吉思汗欣慰地问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博儿忽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随从窝阔台作战的时候,冲进了克烈部重重的包围圈之后,拼死地在战场上保护窝阔台,但很快,克烈部的军士又冲了上来,我将窝阔台的战马狠狠地打了一下,于是他的战马带着三公子飞一般向保卫圈外奔驰而去。我见窝阔台已经冲出包围圈,于是挥刀苦战,将敌人的冲锋阻挡了回去。就这样,我冲了出来向窝阔台追去。等我看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颈脖上中了一支箭。危急关头,我将他伤口上的淤血吸干净,将他放在我的马背上向隐蔽的树林中奔逃。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了一夜,天刚刚亮的时候,我又驮上窝阔台向我军撤退的方向奔驰而来,直到现在才赶上大队人马,实在是失职,还请可汗体罚。”说完,博儿忽就暗自伤感起来。

成吉思汗见博儿忽如此动情地讲述了一段故事之后,情不自禁地落下眼泪来。他狠狠地拔出自己的宝剑,在火堆上烧红之后,亲自将窝阔台的金疮烫烙了起来,然后对博儿忽说道:“今日你能如此英勇地作战,是你的忠心使然,而你能平安归来却是天神的保佑,以后你处处要以榜样示人,以威武示你虎将之风范也。”说完,成吉思汗轻轻地在脸上擦拭着眼泪,众将见如此情景,马上立身叩首道:“可汗的英明和博爱是天神可见的,将来铁木真将是天下之主,众人之长是不可磨灭的,不可让人改变的。”此时者勒蔑上前进言道:“我的可汗啊,今日克烈部的动向我们还不明了,为了摆脱危险境地,我们现在应该继续潜行,以绝后患才是。”成吉思汗马上振了振精神,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今日我得力战将和好儿子都已经安全归来,但我们的备战攻势不可懈怠一刻,者勒蔑说得对,我们要警惕突然袭击的到来,但此时我们不能前行,让军士们好好休息三天,三天之后,我定会率领部众撤回的。”说完,众将就各自归帐安顿自己的部下去了。但心事重重的成吉思汗叫住博儿忽道:“你归来时是否发现王汗军队的最新动向?”博儿忽叩首说道:“可汗,我离开克烈部包围的时候听到有人口中叫喊,说桑昆中箭,马上归去保护桑昆和王汗。”成吉思汗又问:“难道王汗就没有进攻的意图了吗?”博儿忽马上说道:“我觉得克烈部已经撤军,看他们行走的痕迹便能看出蛛丝马迹来。”成吉思汗依然犹豫不决地低头沉思。就在此时,博儿忽睁大双眼看着成吉思汗道:“我在战斗中见到一个勇士,当我声嘶力竭的时候,他吆喝着大队人马向另外一个方向奔驰而去,我觉得此人定是我军的默契友人。如果此人能前来归降,相信我们定能掌握克烈部之动向也。”就在成吉思汗追问之际,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成吉思汗便出来探望,站在身边的博儿忽一眼便看出那人就是战场上相救之人。成吉思汗将他请入帐中问道:“英雄报个名来!你是从克烈部大营中而来,可知现在克烈部军队的情况?”那人叩首回答:“我是合答安,早前就曾投靠成吉思汗。我现在从克烈部营帐中来,克烈部已经撤回老营了,老脱斡邻勒现在正抱着桑昆大声哭泣呢!”听完,成吉思汗不禁笑了起来。而得到克烈部退出战场的消息后,成吉思汗的心中马上豁亮起来,他脸上的愁苦也随着一阵欢笑而散尽。

成吉思汗快慰地在帐前向众人宣布道:“今日我众将能完聚而来,实属不易!我要用兄弟般的情义来向你们宣布,我们是战争的胜利者,无论以后我们的强敌多么凶煞,天神都会保佑我们,因为我们经过几天的等待之后,终于看到窝阔台、博儿术还有博儿忽归来,这是一个非常吉祥的讯号,它让我们整个蒙古军队感到幸运。”说完,便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利剑对着太阳虔诚地祈祷着。博儿忽站在军中马上叩首道:“蒙古勇士们作证,今日我们要在铁木真可汗的领导下像猛虎一样冲杀在战场上。”说完,整个蒙古部都鼓动起激昂的斗志来。面对巨大的困难,成吉思汗已经从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勇将赞叹不已。

伴当仙逝英雄泣血

在战斗中的成吉思汗是最勇武的,在军帐中的成吉思汗是最明智的。当他在从哈兰真沙陀战场上激战的时候,他在心中便盘算着:“战斗如此激烈,我军中将士多有伤亡,我当身先士卒、视死如归地战斗方能对得住我拼死苦战之军士也。”于是在战场上,成吉思汗在阵地上发起了无数次的冲锋,在箭矢如蝗的天地之间杀出一道血路来。成吉思汗稳稳地站在阵脚之间喊道:“我的勇士们,你们冲锋如此飞速,让天神保佑那些强悍而锐利的氏族杀尽克烈部的污首吧!”正在此时,忙忽惕首领畏答儿飞身上前道:“今日我带领族人横断敌阵,将秃黑旗插到对面的山冈上,鼓舞我军士之士气来。”成吉思汗见畏答儿如此坚定自信,挥舞着手中的麾旗,命令畏答儿马上冲锋,占据战场上的主动权。畏答儿领命而去。一时间,战场上的厮杀声震动草原地面。畏答儿正在冲杀之时,忽然兀鲁兀惕首领术赤台站在畏答儿身边道:“功劳不能让你畏答儿一人占据,看我兀鲁兀惕厮杀的劲头吧!”说完,术赤台冲杀在了最前头。但不久畏答儿上来道:“功劳全凭天神安排,我是得了可汗的旨意的,就让天神作证,看看我们的勇力如何。”说完,畏答儿又冲杀到了前头。

王汗站在军中只见两路人马交替而进,像是深山中放出的猛虎一般。王汗看着畏答儿横立在他的军阵之中,却不敢放箭,只是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地冲杀到阙奕坛山冈上。当畏答儿将秃黑军旗插上去的时候,成吉思汗的大队人马马上就在哈兰真沙陀战场上横荡起来。就在此时,王汗的第二梯队土棉土别干氏又迎面冲杀了过来,畏答儿纵马而上,与其主将阿失黑失仑交战起来。就在畏答儿掉转马头向王汗处厮杀之时,阿失黑失仑一刀刺中了畏答儿的要害,畏答儿应声倒地。忙忽惕人马上围在畏答儿落马处与王汗苦战,大约经过半日的厮杀,畏答儿被成功地营救了出来。躺在卧榻上的畏答儿口中不停地喊着:“快快去厮杀,不要管我!”刚刚安顿好战后事宜的成吉思汗马上奔至畏答儿的帐中来探望他,说道:“我的英雄啊,今日之伤重也,你要好生注意身体啊!”畏答儿道:“可汗正在用人之际,我却受伤拖累众人,实在是畏答儿之无能也。”说完,就从口角之中流出鲜血来。成吉思汗见状,马上出去让他静静地修养。

在哈兰真沙陀战场上撤下两日过后,成吉思汗才知道王汗大军已经向远处奔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今日方才感到心中的巨石落地了,现在我得好好整顿慰劳我的军马了。”说完,成吉思汗便命令各部缓缓向达答兰捏木儿格思草原撤退。大约行走了一日一夜后,成吉思汗坐在帐中对众将说道:“我们已经进入达答兰捏木儿格思草原,一路上也将部众收回了不少,明日我亲自去清点人数,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就在此地逗留片刻也好。”博儿术听到此言马上上前道:“我们刚刚在战斗中退下来,如果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还可以多走一阵,如果忽然停顿,我怕军中会滋生怠惰心理,我们还是继续前行为好。”此时别勒古台也上前表示了同样的想法:“我们继续前行,说不定还能多收集些部众,壮大自己的实力。”成吉思汗听了他们的进言之后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下令军士踏过达答兰捏木儿格思地界,继续前行。当成吉思汗正要结束会议的时候,者勒蔑进言道:“如今我们军力浩大,行动多有不便,军队可以分为两彪人马沿合勒合河前行,如此也能更快找到一个好驻地。”成吉思汗听到这样的建议马上拍手称赞道:“如此甚好!这样不但有利行军速度,又能很好地分散风险。那明日点校军马之后,我带一彪人马沿合勒合河西岸而行,畏答儿率领另一彪人马沿河东岸而行。”说完,畏答儿就立身在可汗面前,叩首道:“得可汗信任,定当以大局为重,守护蒙古大军向后方转移。”说完,众将便各自辞别,归帐休息去了。

天色渐渐微亮起来,成吉思汗早早站在三军阵前,博儿术大声喝令道:“现在点校人数,各军快快将准确人数报与可汗。”就这样半日时间过去了,成吉思汗手中得到的人数是四千六百余人,他对畏答儿喝道:“你自带上你的人马从合勒合河东岸而行,我领另外一半人马沿河西岸而行。”说完,军队就被分开成两个方阵,畏答儿抚着胸前的伤口高声地喝道:“即时启程,让我们在合勒合河源头与可汗再相会吧!”说完,便纵身上马举起手中的麾旗走动了起来。但此时成吉思汗看着畏答儿忍痛说话的样子,转到他面前道:“你的金疮还没有痊愈,不能长期在战马上颠簸,如果你军中没有了粮草,你也只能让你的部下去林中围猎,切不要将我的话忘怀,此事关系到你的生命安全,一定要记住。”畏答儿听到此番真言马上微笑道:“感激可汗对我的垂爱,畏答儿会自重的。”说完,挥舞着长鞭便向大队人马中奔驰而去。成吉思汗目送着他好长一段路程才安心地回到军帐中休息去了。

两路大军在合勒合河畔安闲地前行着,成吉思汗的生活也因为迁徙的快乐而变得不再那么繁重,不再那么压抑。每天与众将士们在深林中追逐野兽的滋味让他真正地飘逸起来,每当围猎归来的时候,他都会对自己的近臣说道:“虽然生活多磨难,但我们的快乐却就是在这样的苦难中寻得的。”众将上前道:“正是可汗以苦为甘的精神才让大草原上的人们都对您敬慕不已呢!”说完,众人在一片欢笑之中结束了一天的围猎劳顿。而在东边的畏答儿看着自己的将士每日提着野味来自己营帐中供奉,他果决地站起来道:“快快把我的战马牵来,今日我要与众人同围猎,共享乐。”小奴仆们见畏答儿这样不敢劝阻,就将一匹刚刚吃饱的黄膘马牵到畏答儿面前。畏答儿带上自己的随将便如出笼之鹄一般飞奔起来。

站在山林中的畏答儿开始还是心有余悸,但当他看到一只野鹿从他面前奔驰而来的时候,他却再也忍不住寂寞了,高高地扬起马鞭,让马儿飞驰了起来,当他坐在剧烈颠簸的战马上拿出弓箭,用力施射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心角中一阵剧痛,双手开始不停地抖动,他手中的弓箭也落在了地上。剧痛中的畏答儿捂着伤口弯下腰来。当马儿停立在一棵大树下时,畏答儿痛苦地嘶叫一声,落在草地上。此时术赤台飞奔过来,抱起畏答儿便向军帐中跑去。当畏答儿被放在卧榻上安歇的时候,他口角中不停地涌出鲜血来。术赤台轻轻地对他说:“我的好伴当,你现在能说话吗?你快说话啊!”焦急担忧的将士们不停地鼓励着畏答儿,让他睁开双眼。但时间不长,畏答儿的脸色已经惨白,喉咙已经发硬,而他的双眼也渐渐地合上了。就在此时,众人马上大声呼唤道:“天神,畏答儿还没有在铁木真汗面前尽献勇力,你不应该无情地将他带走。”说完,众人都低下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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