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牙疼,齐若昭还觉得自己头疼,当初使尽心机并非是想要自己再进那座红色的城,只不过是看惯了京城的景色,让她一辈子窝在小渔村里面,真的是不甘心。
她可不是那种受了权利的苦就云淡风轻的人,权柄这东西,就跟寒食散一样,一旦碰过就想要抓住一辈子,她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
可不甘于寂寞,不等于齐若昭就要再入宫,再把上辈子过得事情再来一次。对于池兴这个要求,而且几乎是以对等的身份在请求,她觉得好难选。
“池兴,你该不会一早就打这个主意?”齐若昭跳了起来,“你...你...不是答应我母亲,说是来带我长见识的吗?”
“小姑娘,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莫祁红不知道从那里拿了一把匕首在手上把玩,“我师兄把你从那个小渔村里面带出来,不就是你自己一步步计划好了的?你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智,该不会真的那么天真,以为我师兄是泥捏的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齐若昭一撇嘴,坐了下来,“我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小姑娘也好,听不懂也好,”莫祁红懒怠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懂。”
“少卿,你少说几句!”池兴立刻制止,“二丫,你若不愿意,我会在京城找一户人家收养你,没有关系的。”
看着池兴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脸,齐若昭真的不知道该不该信眼前这个人,莫祁红说得对,现在齐二丫的户帖都捏在池兴的手上,就算是被卖入青楼,她也是无可奈何。
“你们...让我想想。”
齐若昭起身就离开了,门外的婢女,见她一出来就引她去了自己的房间。
那一晚是齐若昭睡得最不安稳的一晚上,第二天却还是领着大将,出门去逛了玉京都,本来也去池兴的房间敲门,开门的却是一脸倦意衣冠不整的莫祁红,那人一听眼前的小不点跟疯子要去逛玉京都更是没兴趣,指派了个仆人跟着就关了门。
“呸,死断袖,”齐若昭在门口啐了一口,拉着大将就出了门,她两世为人,什么没看过。
莫祁红看池兴的眼神就不对,这个时候还衣冠不整呆在池兴的房间,不是断袖是什么?!
齐若昭在心里下了结论,气呼呼拉着大将就去了门口,早有马车等在门口。那香喷喷,四周装饰着红色流苏的马车,看着就倒胃口,她果断的拒绝了别人的好意,拉着大将就随意在阮玉阁的四周看了起来。
阮玉阁在城西的东南角落里,不远处就是京城最大的两个市场之一,西市。听说那里面卖的都是各地来的珍贵东西,比如端州的砚台,徽州的墨,益州的丝绸,唐州的金器,琳琅满目,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两百多年的时光,似乎将玉京都所有的热闹与生气都给了西市和东市,在这里,不止有天南地北的货物,当街卖酒的酒娘,那清脆的叫卖声,如黄莺一般。空气中新开炉的肉饼,肉香扑鼻,馋的人只叫人落口水。人更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要不是有莫祁红的仆人护着,她二人早就不知被人流带到那里去了。
阮玉阁开在这里,而且还是三进的院落,可见莫祁红的财力是如何的雄厚,毕竟这地方寸土寸金。更重要的是,南来的商户,北来的举子,三教九流就汇聚此处,有人的地方,阮玉阁的生意自然是不会差。
可这些统统给齐若昭无关,她现在只想拉着大将好好走在西市,好好看着热闹。
上一辈子,一大半的时间在皇宫里面忙着勾心斗角,出来了也没什么好处,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给元慎解决各种人物,哪还有时间到这西市看看。剩下十年更不用说,关在天牢里面,写写字,养养花。
谁都觉得当年的监门卫大将军,是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谁知道那不过是一天到晚忙疯了,没空消遣而已。
现下有了空闲,自然是要把之前没逛够的找补回来,不过看归看,齐若昭身上可是一个子都没有。在那些摊位前面,拿着各种东西在大将身上比划,什么益州的丝绸,红珠串子都往他身上挂,看得齐若昭哈哈大笑。大将这刻一张冷漠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带着莫祁红派过来的仆人,也觉得好玩,笑滋滋的看着。
一行三人就这样边走边逛到了正午时分,那仆人主动道:“小娘子,逛了这么些时候,也该饿了吧,咱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西市最好的馆子在那?咱们就去那里好不好?”齐若昭一双眼笑得如同月牙一般,“不过...是你家主子请客吗?”
仆人从怀里套了钱袋晃了晃,听着里面铜钱叮当响,齐若昭高兴了。
“大将!咱们去吃好的去!”
刚准备跑的时候,那仆人就把齐若昭给举起来,放到了肩膀上,再牵着神志不清的大将。这下齐若昭更乐了,坐在高大威猛的男人肩头上,甚至能看到远处宫墙上交班的侍卫。
那仆人带着齐若昭,拉着一个大将,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居然气不喘脸不红,看得齐若昭啧啧称奇。
不过眼下,是填饱肚子要紧。
西市最好的馆子就是东升食肆,这里门招旗快赶上别家的两面大,门前的拴马石柱,用的还是酡红色。
楚国等级分明,门前拴马石上的柱子,涂什么颜色都是有详尽规定,皇亲国戚用的是酡红,官宦人家门口用正红,商贾其他不入流者都是无色,看来这家背后还是个皇亲国戚。
上辈子,齐若昭权势最盛的时候,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元慎的小弟,元恂。她俩为了元慎时不时的要一起喝茶聚会,地方就是东升食肆,这地方她也是门清。
“来客嘞...”店小二一看来了一个穿麻衣的仆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后面还拉了个痴痴呆呆的大汉,心中不免打鼓,上前问着:“人客官,您是...”
“先来一个群仙羹,再来一个红丝水晶脍,黄芪羊肉,旋炙猪皮肉,切半斤熟肉,这位大叔要一壶真珠泉,我要紫苏饮,楼上的位置有吗?”说完,齐若昭就往楼上走。
小二哥吓了一跳,这小姑娘开口就是东升食肆的招牌菜,接下来的一溜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那个红丝水晶脍,实打实的考验大厨的功夫,整个玉京都就数自家的水晶脍最好。而真珠泉与紫苏饮也是好东西,二楼上的位置更是...
“小娘,先不忙,这楼上有人定,您三位就在楼下对付着,小的保管一会就让人把菜给你们端上来。”
“小娘,咱们就现在楼下吃罢。”仆人莫远早就听自家主子说,这小娘子心智早熟,也没见早熟到这地步。一次都没来过西市,居然就熟门熟路的点起菜来。
齐若昭也想起来,她现在真不是监门卫的大将军,只是个八岁的孩童,这样大模大样的点菜实在是...
忙不迭地点了头,乖乖在楼下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准备坐下,刚一转身,一碗汤就从天而降。
说来也是巧,这四人在大堂里面说着,楼下就走了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为首的一个正跟身后的人说着话,一时没看清正在上菜的堂倌,两人就这样撞上。托盘上的菜一股脑的就跌了下去,好巧不巧,个子矮的齐若昭就在堂倌的身边,自然这东西就到了她身上。
好在是冷汤,不然这一身狼狈就不止淋湿了那么简单,不过,齐若昭懵了。
“瞎了你的眼啊,往本少爷身上撞,”少年扯着堂倌的衣服吼了几声,转身就要走,“王兄,萧兄,咱们接着去阮玉阁如何?”
“等一下!”齐若昭脑袋上顶着一片菜叶冲到少年的面前,“给我赔礼道歉!”
少年上下一番打量,这小娘衣料不错,可惜通身没有一处绣花,也不过就是贫家女子。也就笑笑不当回事,推开了就要走,气得齐若昭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现在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