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承大喜,觉得皇上终于略有些通情达理。高兴的继续说:“其次,是民心。正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百姓若水,君王若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要得人心,首先你得让他们解决温饱问题,他们日子过得好,才会天下太平。
我认为要废除井田制,建立土地税收制度,允许土地买卖,承认土地私有化。
还有重视商业,不要觉得重农抑商,把百姓束缚在土地上,最好像植物一样不会动,天下就会太平了。
行业也不要有贵贱之分,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比如说设立妓院,不仅可以吸引外来商人,你还可以征收赋税以充国用。
废除贱籍,只要没有犯过大错的,比如杀人放火之类的,都可以参加科举。
上次花蝶小蝶生辰,你在良辰美酒见的那个人,你说他画画得好的,还记得吗?”
皇上回忆了一下,“屈松?”
单承一拍手,“对,就是他。他就是贱籍,可是人家真的有才。他还写了一本楚法略言,记载了一些他对律法的见解。下一次我带进宫给你看,好吗?”
皇上点头,“好。”
“还有废除奴隶制,人就是人,怎么可以当成货物一般买卖?我知道做不到人人平等,但是至少不能把百姓的性命,当成草戒一般。
所以第三点,一定要修法典。至少让百姓有法可依,不要让官员空口说白话,官官相护剥削百姓。同时规定官位不可世袭,官员子弟如果想做官,必须参加科举考试,和普通的百姓一般。
另外,关于官员贪污的问题,主要是三个办法。
一,高薪养廉,让官员不想贪。高薪养廉,确实会增大国库支出。但是这样带来的好处和钱财,绝对要比这些支出多得多。
二,处罚重,让官员不敢贪。
三,制定严格的程序,让他们不能贪。
不是说很多官员说的话,假大空吗?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为他们怕出错,你让他们感到畏惧。
一般来说,规定谏官可以闻风上言,营造宽松一点的氛围,会好很多。
上位者有容乃大,海纳百川,不与臣下争功,让他们得以施展抱负。同时不偏听偏信,赏罚分明,这就是伯乐……”
单承越说越兴奋,整整说了一个下午,皇上也听得连连颔首点头。到了傍晚,单承喝了一口茶,嗓子都哑了。“暂时就想到这么多,皇上觉得怎么样。”
皇上意犹未尽,细细品味,想了想说:“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方法也相当实用。这套措施若是实施下来,对百姓确实有诸多好处,对巩固朝纲也很奏效。不过,实施起来会得罪权贵,恐怕很不容易。”
单承也赞同,“改革当然不容易,这要看皇上愿不愿意得罪权贵去推动了。要是你真的能把这些都做下来,你的功绩将震烁古今,名垂青史。”
皇上也不否认,“但也许还没等朕做下来,就被推下皇上这个位置了。”
单承观察了皇上的神情,发现他只是沉思,便小心的回答,“这样大规模的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从细微之处,一点一点的改变,循序渐进,从长计议。”
单承想了想,又苦笑道:“皇上还是先好好和心腹商量商量吧。毕竟现在皇上心里,大概会觉得我是间谍吧?描绘出一幅太平盛世的海市蜃楼,引皇上上钩。趁着皇上得罪权贵的时候,帮主子上位。”
皇上眼里精光闪过,却依然不动声色,“你先回去吧。”
单承应好,转身打算离开。
皇上又在她身后,开口喊住了她。
单承闻言回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皇上指着尹总管记录下来长长的纸,残忍开口,“回去把具体措施写好,以书面形式呈上来,一个都不准漏。”
单承几欲吐血,“我就知道!”随后,愤怒的离开了。
皇上望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即刻召江畔入宫。”
这天,杜宁守着良辰美酒。不知为何,春晓旧主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仆,竟寻到了良辰美酒,典型的来者不善。
果然入了酒庄没过多久,那位李老爷就摔了杯子闹事。
杜宁上前询问怎么回事,李老爷一把将他推开,“滚开,让春儿过来陪酒,老爷今天就不打你了。”
杜宁勉强站稳,冷下脸,“这位客官,我们良辰美酒没有陪酒这项服务。”
一位虎背熊腰的家仆把身后的刀,啪的摔在桌子上。“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们家老爷这样说话?是不是想死?”
“我是这里的三当家,良辰美酒从属兰馨阁名下,你们也敢来闹事?”
李老爷一脸不屑,“哼,我表兄可是皇家守卫,天子近臣。不要以为本老爷不知道,你们的大当家,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被抓到大牢里了。你以为兰馨阁阁主,还会保你吗?别做梦了,哈哈哈~”
旁边的家仆也跟着大声嘲笑,李老爷边说还边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杜宁的脑门。
杜宁拍开他的手,怒道:“大哥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不要含血喷人!马上给我滚出良辰美酒,滚!”
秋风和暖冬也赶紧跑了过来,轰道:“滚出良辰美酒,滚出去!“
李老爷被三个毛头小子下了面子,拿起桌子上的一坛酒往地上一摔,随便找了个借口。“酿的酒这么难喝,还敢开店,给我砸了它。”
恶仆们接到命令,纷纷起身动手砸店,秋风和暖冬也和他们打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一块逆鳞,杜宁的逆鳞就是绝对不能说他的酒不好,而且良辰美酒不仅是他和大哥二哥一起建立,耗费了心血无数的地方,还是他从小住到大的家。
当下操起了椅子,猛的砸到李老爷头上。看到他头上血流成柱,杜宁这才有些后怕,旁边的恶仆见自家的老爷满脸是血,全部拿着刀,挥着拳头冲着杜宁扑过来。
杜宁眼看自己不死也得重伤了,赶紧护着头。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恶仆的惨叫声。
杜宁松开手,公主带着浓浓笑意的脸,忽然出现在面前。“你胆子还挺大的,不但敢打狗还敢打人。”
杜宁有些反应无能,呐呐的问:“你怎么来了?”
公主捏着他的脸,质问:“怎么?难道你不希望我来?”
杜宁挣扎着讨饶,“没有,没有……”
她打蛇随棍上,“那就是想我来喽?”
杜宁脸红了,含糊的回答,“嗯~”
公主这才满意的放开,转而对李老爷冷笑,“你说良辰美酒的酒难喝?哼,来人,掌嘴。”
解决完李老头,到了后院,杜宁竟然还有些呆愣。
公主敲了敲他的额头笑道:“吓傻了?”
杜宁眼里不自觉的带着些宠溺,微笑着摇头,“不是。”
每个人心里总留有一个,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放在内心深处,细心呵护的珍宝,虽然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如果有其他人同样在意。毋庸置疑,那个人会走进这个人的心底深处,成为他生命中非常在乎的存在。
公主见他表情微妙,半开玩笑道,“杜宁,你是不是喜欢我?”
杜宁吓了一跳,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只是感激你救了我,少自恋了。”
公主的双眸顿时黯淡了许多,苦笑着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着她闷闷的语气,杜宁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安慰。
“杜宁,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情人间的那种喜欢。”
这句话宛如惊涛骇浪涌入杜宁脑中,让他手足无措。他惊讶的抬起头,恰好看到公主眼角隐有泪光。还没等他看清,公主已迅速的背过身。
一时间,梅庭小院,静若无人。公主等了许久,身后的杜宁却没有只言片语。
她知道现在的杜宁,要么拒绝,要么沉默。她没有指望得到回应,只是想在他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敲开他迟钝的心。可是她没想到当她真正的看到杜宁,那种震惊抗拒的样子,心里居然会这么难受,难受到想要落泪。呵呵,真是可笑,她都多少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眼泪了?
不想让自己太难看,她迅速平复心情,声音平静的说:“我走了。”
杜宁很是手足无措,遗憾不舍的问:“刚来就要走了吗?”
“嗯。”
公主说完抬腿就走,杜宁在她身后追了几步,呐呐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公主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杜宁见她如此干脆利落的离开,难受的自言自语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尊贵的公主,真的会喜欢我这个小小的酿酒师吗?”
爱情是盲目的,于爱情面前,很多人都会猜测怀疑,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甚至会自卑,自怨自艾。
微风拂过,院子里落英缤纷,无人回答少年心事。
当天晚上,被皇上奴役了一整天的单承前脚刚回来,董小楼后脚就亲自来登门道歉了。“小承,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过于自负了。闹事的人,我已经亲自去教训过了,也派了护院过来,这样的事情绝对没有第二次。”
单承笑了笑,不甚在意,“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没事,你也不是圣人,难免百密一疏。而且经过这件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至少你明确表示了兰馨阁的态度,也让我有了向你请假的理由。
我最近要为皇上做事,估计会完全没有时间。作为补偿,你那边的技师事情,先缓缓吧。”
董小楼乐了,“好像不管多坏的事情,到了你嘴里都迎刃而解变成了好事。好,既然你没时间,那技师的事情延后也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早点救大当家出来。
教头说大当家昨夜里感染了风寒,那地方也派不了大夫,大当家又坚持自己把脉开药。可吃了几帖药,也不见好。现下更是严重了。”
单承恼怒道:“以她的性子,定是不肯让别人开药的。一个半吊子大夫,还一股牛脾气的觉得自己是神医,什么病都难不倒她似的。算了,不用理她,让她吃吃苦头长长记性就好了。”
董小楼面有忧色,“可牢里确实阴湿,不利养病。”
单承想了想,“应该没事,皇上答应我,明日放她出来。”
次日一早,单承带着屈松的楚法略言进宫呈圣。
“皇上,其实屈松不但诗画双绝,还精通律法。他花了整整四年,写了这本楚法略言,记录了他对楚法的见解及建议。他的见解十分独特,有些更是推陈出新,很适用于当下楚国。请您一定好好御览。”
皇上接过书,放在书案上,“朕知道了。”
单承还想说些什么,皇上打断她,“朕空闲时,自会看,上朝。”
散朝后,单承问走在前面的人,“皇上,我可以去接刘艺了吗?”
皇上头也不回的说:“一个时辰。”
单承不解,“什么?”
皇上突然停下,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给你一个时辰的处理。”
单承就跟在他身后,皇上突然停下,单承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稳住脚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说:“好好好,我马上去。”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跑远了,皇上眯起双眼,盯着单承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下冷笑,刘艺就是你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