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云台,两头雕龙蜿蜒起伏,簇拥着一处高台,龙眼狰狞,瞪着站在星宿阵上的观风,他漆黑长发披散身旁,随风猎猎起舞,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押来了这历劫台。
“行刑。”一枚监牌脱手而出。
“慢。”
那监牌又倒飞回送凡官手中。
“谁人敢捣乱。”送凡官又扔了一次,那监牌粘在了手中。
“送凡官且待片刻。”
一老者从台下雾气缭绕中走出,给送凡官一个红包包裹,送凡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悄悄掖在了桌下,老者又给两位看押的天兵一些银票,来到了观风身边。
“天星老君,我走啦,你自己保重。”观风拍了拍天星老君的肩膀,突然伸手抱住了,那老君比他个子要低。
“不要说话,老君,煽情的情节就省略了吧,谢谢你在朝堂之上为我说话。”
“我……”老君吞吞吐吐道。
观风伸手捂住了老君的嘴巴,一双漆黑的眸子深处,有一抹温柔的情谊闪过,“这以后也没有人去陪你在丹宫中聊天了,记得以后要眼睛亮点,别像上次,把这白银般的胡子都炸成黑铜烂铁了。”
“你……”老君刚出口,观风当下的手又捂住了他的嘴巴。
“走了,保重。”观风一扯漆黑的长袍,纵身跃下了星宿阵。
“铛。”
行刑牌落地。
老君回头看了一眼送凡官。
送凡官一脸无奈,“我刚才放在了桌子上来着。”
天星老君扑哧一声,大笑出声,又看了一眼那星宿阵,嘴角胡子动了动,大概那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了。
“为殿下做些事情,还是不问就做了好,只是这苦头,殿下怕是要吃到吐了,这天宫,斗转星移,局势已变,你能活多久,都是未知啊。”
天星老君大跨步走下了历劫台,苍白道袍突然有一阵风吹过,说不出的潇洒,也说不出的悲伤。
“这以后,怕是很难安睡了。”
天星老君走出了老远,消失在星宿台,送凡官喃喃自语:“都说这老头为老不尊,果然行事古怪,哭哭笑笑,非我等正常人难以揣测,看来侄儿还是别去丹宫实习了。”
而那跳下星宿阵的观风殿下,在阵里转地气晕八素,丝毫没有察觉他腰边多了的那枚玉坠,那玉坠如附骨之疽一般,将他下世历凡的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天星老君那里。
天历一十九年,太子殿下下凡历劫,天地不可一日无储君,天帝共九子,二子心性淡泊,加冠时就立下志愿,随大荒山无羁涯清风洞的得道高人无涯子参透天地道法去了,三子暂代储君,其他诸子依然在参天宫里备受苦读之苦。
这一年,是人间历两万九十八年,天地灵气,钟灵毓秀,各路未入仙籍的大小神魔妖怪,或自立山头,合成门派,祭出心法成册,或逍遥自在,游历山水间,四处求道问仙。有得道高人,拥有无尚道法,藏龙卧虎于深山大泽,强者为尊,其实力深不可测,各方势力互相牵制,天宫不过问地事已逾万年,人世间俨然一副地上天宫。
人世间,地陷东南角,名曰青山,此处四季如春,一年到头草绿莺飞,瀑布飞流,山川菏泽,棒打狍子水捞鱼,最是逍遥自在的一处所在。
“啊。”
天空中发出一声惨叫。
很快就听到啪的一声落地声。
惊鸟四散,一群白鸟飞上了半空。
到了下午,阴云从四方密布,很快青山上空,就笼罩了一片铅灰色的云朵,风起了又住了,一阵电闪如蛇,雷声闷闷地长响过后,细如针脚的雨丝斜斜地落了下来,青山绿水,湖畔荷叶上散开一圈圈涟漪,从东边往西边移来的雨幕,如轻纱薄缕一般。
雷声偶响,如低低的吼声,天地只余一片美好的寂静。
终于这轻纱打在了先前啪的一声落地的地方,落在了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庞上,落在了漆黑盖住半个身子的长发上,没打湿的发丝,有几缕被风吹散。
冰凉的雨丝啊,带着温柔的凉意,仿佛也清醒了几分。
一双漆黑的瞳孔张开,过往的一切迅速地褪去,像一朵花朵枯萎了一样。
在另一个世界,这美丽的男子,睁开了眼。
“啊,好痛啊。”
他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一只青蛙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与他对视了很长时间,终于他忍不了了,翻了个身。
“啊。”
胳膊也许摔断了,他疼地差点晕过去,忽然脸上一凉,一只柔软的小身体啪地落在了脸上。
“滚远点好吗,青蛙。”
这一瞬,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闪过,他用力地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只觉一阵荒凉的痛,痛地荒凉,很快,过往的记忆里只剩下一个名字,观风。
先别想了吧。观风挥赶出这念头,用另一只好的手,把那只青蛙拨走,他坐了起来,胸部传来的痛像骨头裂开了一样。
“有人吗?”
青山里,观风走了十里地,他嘴皮干地裂了,不是缺水,雨水一直在下,他是失血过多,他的腿像灌满了铅一样。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吗?”
他又走了五里地,这里除了山就是水,除了鸟兽就是植物,似乎是个人迹罕至的山林啊。
“看来我要命绝于此啦。”
“啊,呸,说什么屁话。”
观风又走了几步,明明已经在心里发出了指令,可腿却是牢牢钉在了地上一般,“好啦,知道啦,那就休息一下吧。”
“棒棒棒……棒棒棒……”
观风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透过竹林间的间隙,落叶飘零里,一个美丽的倩影正伏在水边。
“啊,有人了,”观风低语着,向那影子靠了过去。“这深山里,该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啊,呸,妖怪你个头。”
观风移步到了水岸边。
“喂。”
观风三步并两步挪到了那影子边,腰瘦肩弱,手里挥着的捣衣棒,相较于她柔弱娇小的身体,显得过于沉重了些,每挥一下,那手似要被折断了一样,那身影竟然没听到他的呼声,观风舔了舔嘴唇,干裂地他竟然不想再多说一句,他用那只好的手,拍了拍那柔弱的肩膀。
“喂,你好。”
“好。”这人明明穿着女人的衣服,却发出这么粗暴低沉简直可以说难听至极的声音。
“该不会真是个妖怪吧。”
观风不由后退了两步,那身影回过头来,观风心中一窒,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那是一张青蛙的脸,眼珠子瞪地很大,脸上全是密密麻麻青绿色的疙瘩。
再看看她洗的衣服,哪里是衣服啊,明明是一张人皮,半边的河水都被血染红了。
“你别过来啊。”观风艰难地举起这支撑他走了十五里山路的拐杖,挡在身前。
啪的一声,拐杖竟然飞了出去。
“喂,你这么丑,你可千万别过来,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哎,别过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