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八年。秦国新都秦邑落成,秦君嬴文大肆东扩,申国在秦国虎侵之下风雨飘摇,灭国之难并无不能。自嬴文继位,竭尽所能的为秦国开疆扩土,秦国国威日盛,迎来无数西疆豪杰入秦谋位,六重天神将亦有两位在堂。使之镐京外客姬策的地位每况愈下,终被排除在高策之殿。秦君自视手握两员大将灭申国取王诺之地:丰镐,已是急不可待。
三月。秦伯兴兵两军二师,共计三万余甲讨伐申国。称:老申候在世时囚平王于申都,欺君罔上,现申国君不思悔改,不入洛邑请罪思过,已是不臣周室,故秦国起正义之师讨伐忤逆之贼。
秦国军制经秦伯与秦国司马嬴超改革,学习周法,走马、师、师氏、亚旅、司旗、司弓矢、虎贲等军职各就其位,秦兵悍勇不服管束之弊,为之一扫分明。秦国至申国迤逦的弛道上无数秦旌随风飘卷,黑甲长蛇般的队伍在鸟瞰之下缓缓开去申地。
丰镐之地与申国国界之处,大周太宰公孙苍龙举兵一万五千人秉《尊王攘夷》之策,驰援申国。
丰京红袖阁。
素女满面寒霜之貌望去,有倾国容颜的蓝幽幽。
她眸中敛泪,玉贝咬着淡粉的薄唇,倔强又更显无奈。素女一身白绢宽衣,在她双膝跪地后覆于地板上,似盛开的白花。一头乌黑长发贴地,叩首在双手叠成的手背上,哀求的声音难以启齿。
“师姐......我已经把玄鸟神兵交到你手上,你答应过我要保全申国公室......”
蓝幽幽见素女此番举止,心有愧疚,转首静望隔窗之外。轻叹:“申国不是有公孙师叔领兵前去救援了吗?你放心申君不会死的......”
“可......申国基业从此就局限在国都一城。侯爵之国不足十里之地,那还是西陲大国吗?”
蓝幽幽负手背后,右手在左手士子服的袖口部位紧握了一下。“申国至你父亲仙逝后,历经两次大乱,国中神将供奉也看出申国不是久居之地,纷纷弃走。你大哥无德无能不足以在强秦下掌柄国家,申国之衰弱本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你何必执着。”
“大王不是与义渠王签下盟书了吗?只要大王一道诏令,义渠女王起兵入秦,秦君必然退兵。师姐你帮我!”
素女跪在地上,抬起头盯着蓝幽幽的后背。目光如剑芒。蓝幽幽猛地转身,腰间玉石铿锵作响,她媚眸含火,怒气而叱:“大王乃周室贵胃,岂会与戎女签下盟书,那是本宫与戎王之盟,但本宫却不想此时与秦国为敌。”
素女知再怎么恳求师姐也是无果,缓缓起身后,眸中的泪似从来不曾有过的收回,孑然而立透着无尽的漠然。
“师姐......从今往后,除非有师尊手令,我不想再见到你。”
蓝幽幽玉颜一展妖媚,轻轻冷笑一声:“你以为能逃的出本宫的手心?师尊尊王,王尊我,我要师尊手令,有何难?”
素女寒目中冰冷的蓝光通明,无一丝感情地看着蓝幽幽的眼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此话之时,素女心境之中,断情心法突破重重壁垒,仙道之途近在咫尺。
蓝幽幽迫于素女冷酷地杀机,哼一声,背过身来。
素女也不强逼,转身孤独于世一般,款款踏出房门。走出红袖阁后,她抬头眺望二楼的雅间,雅间的窗前蓝幽幽束发立冠,绿色飘雅的士子服,如一介书生在思彼方的淑女,那眸中流露的含情脉脉,如此作伪。
四月。秦国败申国之师,秦伯不顾平王王书制约,欲趁机消灭申国国祚。这时,一直袖手旁观的大周虎贲在公孙苍龙率领下约战秦伯。秦伯持神将而自傲,轻视周卒,接下战书。
战前斗阵,公孙苍龙力杀两神将,秦伯惊骇跌坐战车。而后及时鸣金。次日,遣使入周营,上表与申侯同去洛邑请罪。
五月。晋国上卿尉迟咏兰与晋侯同入洛邑王都,献赤戎奴一万、大戎奴三百、白戎奴三千。平王大喜,犒赏晋国三军。周国国运犹如回光返照,强盛之气,天下戎族为之侧目。公孙苍龙《尊王攘夷》之策使王权复兴,平王借太宰平息秦、申之争的功勋,赐下丹弓朱矢,以示王恩浩荡。
六月。申侯入朝堂为太常,主管礼祭,申国世子摄政。秦伯受平王训斥,返回秦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申国土地,仅留申都十里为其延续国脉。
七月。中南君公孙苍龙不满秦君野蛮扩张,撤回弟子姬策及八千周兵,不想周兵回国时带走了万余秦国女子并家属。秦伯得知此事后,暴跳如雷,但又无可奈何。
八月。秦国派遣秦史入申国故土,彻底掌控申国土地。秦国成就一千五百里之大国。
十月。义渠国乘秦伯沉浸在大国梦中时,突然入侵秦国西部。秦国慌忙应战。嬴文向公孙苍龙求援,太宰再次起兵离稿。
平王九年。义渠戎联合西陲獂氏戎、翼氏戎、圭氏戎、锦诸戎、乌氏戎及数百家小部落,合兵十万余入侵秦国。戎族以骑兵居多,来去如风,秦国西部战火连天,公孙苍龙坐镇秦旧都西陲宫,为秦国抵御戎族入侵,一坐就是半年有余。然,个人之力通天亦不能扭转戎兵之诡诈渗透。秦、周联军因战线过长,不能头尾相顾,便节节败退。秦失西边国土三百多里。
六月后,秦伯不得已迁移秦民向东避难,社稷宗庙亦是迁入东部新都秦邑。
秦国西线大营。
姬策全身厚甲加身,虎步行走,铠具摩擦出铁血的“碌碌”声音,他踏入帅帐。所见嬴文穿着黑色君服,面容哀愁,曾经修剪美观的三撇胡须也邋遢而长成虬须大髯,席坐大案之后,目观案上竹简。
“咔咔咔咔......”
嬴文听见铠甲的摩擦声,抬起头,见是姬策,勉强笑笑:“贤弟。”
姬策对其抱拳:“大哥,老师飞鹰传书献上一策,叫我献给大哥。”
嬴文听此,眼中一亮,伸手来要:“何良策?”
姬策从戴有铁甲护腕的左袖中抽出一卷细绢。递给嬴文。
嬴文在大案上摊开这小卷布书,细细阅读许久,抬起头长叹一声。姬策问:“大哥为何叹气?”嬴文将布书交给姬策,要他自己看。姬策观后,亦是觉得不可为。
嬴文苦笑对着姬策:“是一条千秋良谋,可惜时不待我。”姬策蹙眉献策:“不如求大王将晋国进献之奴送与秦地,修建此长城?并在秦国内召集民夫攻修?”
嬴文摇摇头,摆手:“贤弟你倒胆大妄为,大王之奴岂可强求。”
涉及平王之事,不好明说,一时帐内沉默。
“太宰那边战事如何?”
嬴文将那卷小布书收入衣祐,又抬头问姬策。
“还是老样子,大军一动戎兵就跑的飞快,战车过于笨重无法追上。说来可笑,大军斩首之数,还不及斥候所杀敌寇,我四弟的白虎卫现在可不比大哥的鬼卫差多少。”姬策沮丧地摇摇头,又言:“武人不能为国家效力,我这一身铠甲真叫人贻笑大方。”
“将军这话可就丧气了。”
帐外,贯入三人。秦国司马嬴超,秦国上将军禇哲,新晋上大夫以辉六重天神将。说话的人是以辉,他与姬策切磋过武艺,甘拜下风,此后对比之小十多岁的姬策十分敬佩。
姬策见到是以辉也展颜而笑:“将军别来无恙?”
“半个月前,惜败姬策兄弟之手,今日再打三百回合没有问题。”
以辉憨厚豪爽的话,使帐内众人开怀一笑。姬策拱手:“正好我也闷的慌,我们出去切磋切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俟,两人离去。秦君笑着的脸,渐渐沉了下来。转问嬴超:“国中粮食可还充裕?”
嬴超愁眉苦脸地至秦君身旁。低头对秦君耳畔嘀咕。言讫,秦君脸色渐渐发白。禇哲上前作揖:“君上,不如我率兵去携王那走一走?”
秦君竖目瞪了他一眼:“全天下皆知我秦国连年战争,你去虢国一行不等于告诉戎族,我秦国无粮可用了?”
禇哲悻悻垂手,不在言语。
嬴超是秦君的智囊,此时见君上期盼的目光,他羞愧难当,就要跪下请罪。
秦君双手扶住他后,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声音:“孤之大秦,接祖辈披荆斩棘而得之国,秦人无粮可食,那就吃树皮、吃草、吃泥土,甚至吃人!我大秦万世未抵,岂可在孤手中断脉。”
“吃人!”
禇哲被秦君之语,惊骇地后退一步。望却君上容貌,当年那游学士子的风度再无半分,现有的只有更胜先君的虎威。那谈啖人肉的饿虎之威。
秦君一旁的嬴超,冷酷地点头。应:“是”。
惠邑。
携王喜扮作士子,融入民间。此时,他正与太师姬钟行走在城外野地的井田之中。井田正中最肥沃的土壤是公田,由国人及官家耕种,需上缴国库。公田外的九块次田是氏族及国人的土地,不需上缴国库。国人先公后私耕种井田,这是理想化的制度,然此制度盛行当世。
姬余粗鄙衣裳也掩饰不住天生的贵气,他自不知罢。一副天真的双目,望着田间劳作的国人,姬余开心的笑呵呵。勾着老仙人模样的姬钟的背,欢快的语气在姬钟的耳边喧响:“老太师,快看,快看寡人的治下,百姓还是很安家乐业的。”姬钟眯着慈目,笑而不语。姬余又指着远处的水车:“太师,那东西知道不,那东西叫水车,我偷偷叫姐姐从镐京学过来的。有了这神物,寡人的百姓大可敞开了吃饭。寡人要国中的百姓都吃上饱饭。”
“大王。”
“怎么了?”姬余正炫耀起劲,忽被太师这严肃地语气一唤,愣了半响。
姬钟直勾勾看着携王纯洁的眸子,老泪溢了出来,忙擦掉后,慈祥一笑:“没事,能受大王恩泽的百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国人。”
“那是!”
姬余骄傲地昂首挺胸,从无想过征战之事,更无一丝君王的戾气。
姬钟跟在兴致勃勃跑入田中的携王身后,轻叹了一口。
傍晚。
夕阳下斜,携王与国人一起收粮,累的全身酸痛,伸展腰身后,被姬钟扶着走出井田。
不料,身后百余国人,跪在田齐喝:“恭送大王回宫!”
携王呆了许久,转身抬手:“快起来,你们也累了一天,回家吃好睡好啊。”
此言一出,众国人哄然大笑。
至宫门,携王问姬钟:“老太师,他们是怎么认出寡人的?”
太师指指携王身上所穿的内衬,金龙腾云。因做农活而脱去外服,姬余傻愣愣硬是没发现当时国人眼中的震惊。此时他知道了原因,摸着内衬上的龙头,嘀咕:“早知道不听姐姐诶,穿这件內衫也不见干活舒服......”。
姬钟回顾今日之事,对着携王作揖:“大王,老臣突然想到家中有急事,不知?”
“去吧,去吧。”携王随意地罢手,进入宫中。
太师府邸。
蓝幽幽急匆匆跃过太师府围墙,直径去往姬钟书房。
入内。见师尊正面色沉重的思索什么。
“师尊,蓝幽幽来了。”
佳人蓝裳宫装,玉颜媚态横生,行止却端庄淑贤。微微对姬钟一福身。
姬钟老眼,回复清明。见弟子拜见,便是点点头。
“幽幽,老夫今日又与大王去民间行走,感触颇多。”
蓝幽幽娇媚一笑:“师尊对大王的品行可满意?”
“就是因为大王太过贤德,老夫不忍将此人间乐土推入战火而殆尽。”
蓝幽幽的媚笑僵硬在了脸上,冷下了语气:“师尊是什么意思?”
“幽幽,宣王中兴只是昙花一现,不可辄行,洛邑平王有晋侯、郑伯、卫公、中南子等贤人相助,周室日新月异的强盛,不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周室复兴么?”
“他是废太子,有什么资格坐拥万里江山。”
“幽幽,你陷入魔障了。”
蓝幽幽笔直了娇躯,转身背对着恩师:“师尊,若无我父宣王相助,你能有此道骨仙风之神貌?”
“老夫......”
“姬石父献褒姒乱大周,姬翰把持携王朝政欺君罔上,现今姬忌父在伪朝担任小宗伯,虢氏三代害我大周,尊师可有申辩?”
“......老夫无话可说。”
蓝幽幽听此,转身妖娆对着太师媚笑:“平王宫内藏妖,这可是师尊您自己说的,玄天宫门规无妖不杀,您是忘了?平王与妖孽苟合惑乱天下黎民,本宫之弟大周携王,起兵荡平世道魑魅魍魉,还天道朗朗。乃顺天旨意。师尊还有什么犹疑?”
太师看到了蓝幽幽的野心勃勃,冷哼一声:“老夫只听大王玉令。”
当然啦,本宫也听我家弟弟的。”
蓝幽幽一展沉鱼之貌,笑嘻嘻地咬住玉指尖头。
义渠国境内。
一座城池正在兴建当中。戎王的玉舆就停在城门口。戎车内,一只玉足系着银铃踏了出来,修长的身躯裹着彩衣凤图,额戴金饰,眼若凤目,眉心一点莲花,她就是义渠王。
朱唇轻启,“虢国长公主,送来的工匠都到位了吗?”比古在戎车旁躬身,耳中听到清澈诱人的声音,笔直了身躯。“禀大王,周国工匠皆都送入城池了。”
“不枉寡人联合西域百家攻秦。”
她低眉,看着脚下的土地。裸足在土地行至城中,所见城内国人皆在她的命令下有条不紊地忙忙劳作。
义渠王拖着地上长长的凤裳,忽而她转首对着忠实的卫护比古一笑:“比古,你不是要问寡人什么?”
比古惊视大王神女之容,心中一抖,竞忘了心中之问。
“大王,臣无疑。”
“忘了?寡人帮你想想,你要问寡人,为何不顺民意依草而居,依水而行?却执意要在国中大兴土木广建城池?”
比古醒悟,对着义渠王拱手:“却是如此。”
凤衣华丽,美不可方物的女王,明眸之中生光,芒压紫日:“周国数百年前也被商称为周夷,可当今以周室为尊,为何寡人之义渠就不能取周而代之。”
犹如远古的战鼓之声,在比古惊的目定口呆的心中,节节声高,震动五脏。
城池......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