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王十年。
武落钟离山——“五指山”。
走过“乱丘阵”,赵盾踏入乌灵神曾今说过的那由一条道路分成无数条道路,从无数道路中找出生门得以下山的最后一段阵法之路。
“这次一定要找到生门!”
在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誓言后,赵盾又给自己鼓气,毅然奔跑起来。
跑于一眼望去蛇形弯曲的道路上,只要赵盾停下脚步,便可发觉身处T字路口。显然这本不该出现的左右两道是迷惑性的,然那消失的前路更是使人绝望。
武道六重天的修为使赵盾足足跑了五天,不是力竭,而是困意击倒了他。
在第六天醒来,茫然看去消失的前路,赵盾选了右路,只因左道他跑过不下百余次。在右道上他又跑了六天,昏睡了过去。次日起来,前路亦是消失无踪。继续选择右路,他开始奔跑起来。
如此反复,直到赵盾在无尽的奔跑中精疲力竭,之后识海之中唯一的一丝清明,会驱使身体本能的停下脚步并拉动身后的藤绳,再次被枣等人拖回阵外。
可这一次他不想就此放弃。
晃荡着身体,步伐蹒跚的一直向前而走。赵盾便又遇见了,此阵法中最具威力的一幕。幻想!
“娘,您......您别哭好吗,我走出这阵法就可以回家了,每次见到您,我都兴不起走下去的力量,娘!您等着,我很快会回家的!”
将幻想中母亲身影,远远甩在身后,赵盾泪流不止的冲向前方。
浑浑噩噩中时而走,时而跑。一个时辰就这般过去......
“小兔崽子!看见你爹你跑什么!”
一声暴怒声,在赵盾身后响起。赵盾将最后一丝力量都用在脚上,飞奔起来。“爹!你等着,回家后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逆子,看我不打死你!”那赵罗的幻象,紧紧追上赵盾,赵盾一回头,吓的魂飞魄散。越发跑快。
头重脚轻,“实在做不到了,”赵盾开裂的嘴唇挪动了几下,向前扑到在地上。
呼呼大睡,两天后。
赵盾赤红着双目站起身来,被潋滟心法压制下的“饥饿”、“痛苦”、“愤怒”等各类情绪,浮上心头。这是他从没体验过的......
双膝“轰”地跪在地上,左右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他想立刻死去,这样冗杂的负面情感涌入脑海,真不如死去痛快些。时间在极其缓慢的流逝,赵盾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眶被眼球似要撑爆,嘴唇成了紫红色。死亡都成了奢望......
这刻,从莫名的地方,飞出一股寒气,贯入赵盾的心口,通到四肢经脉,那邪恶的情绪亦被压制了下去。赵盾抬头看着永恒不变的灰色天空,长吸一口气息,又嘲笑了一声后,盘腿调理起来。
两个时辰后,当赵盾睁开双目。
“这些皆是幻想,那我所想之物是不是也该出现?”
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是赵盾眼中看到了与丰京之战时相似的虢国亡魂鬼卒,提着兵器,堵塞远不可量的道路,无穷无尽的人马向他走来。
咔咔咔......的铠甲摩擦声。兵器,贴着地面磨过来的金铁声。使赵盾陷入万军追杀之中。
赵盾缓缓站起身来,“唐刀!不对,还有更好的呢......”
目中的道上,鬼甲至他不足百步。
嘴角上翘。忆:朦胧烟云拨开,高达百丈的天门之下。人高马大英气勃勃的身影......
“仙!我曾今是仙!”
赵盾对着虢国士兵亡魂大喝。脑海中铭刻出气势成形时的像。无数光芒从虚空汇集而来,在赵盾的身躯上附着,白光在数息之后褪去,一员身覆仙气飘渺,穿戴白银麒麟盔甲,手握一丈八寸三尖两刃刀的天神,堂而皇之降临人世。
不知怎么的,赵盾在那白芒散去仙躯显露之后,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情绪了。他眸中蓝色的瞳孔,发着微微的摄魄精光。
化作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银甲天兵在幻象鬼卒中左突右撞,沉重颀长的三尖两刃刀舞出娴熟流畅的招式,大开大合,或刺或挑。被刀刃击杀的鬼卒瞬时灰飞烟灭,只见赵盾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前路推进,不可阻挡。
阵外崖洞。
三年的时间变化很多,崖洞内被建起了室内的结构,看不见从前窑洞的模样。四间独立的门房内陈设朴实,却也有了人家的味道。长案、席、床榻、灯掌之类的也俱全。黑与兰搬出了此地,皆因黑的子嗣诞生了。
枣已及冠成年,不过仍是油腔滑调不改本性。乌胖子是老样子。乌昭姬年方十一,也成亭亭玉立。天生龙种的她,不及金钗却有一笑千金之姿。
“老夫回来啦!”
大嗓门的乌灵神头上戴着一条白色的抹布,穿着怪异的白色短袖,敞开着胸脯,汗如雨下的踏入“大门”后,嚷嚷。枣穿着半新不旧的灰色衣裳,束发横叉一根木簪,瘦长脸上留着胡髭,转着乌溜溜的眼,瘦高个的体形搭上痞气的五官也是一表人才。
“听到了。”
声音从洞口外右侧搭起来的小棚屋厨房内响起。
“哈哈哈.....”乌灵神拍着肚子转身对着那方,大声说:“丫头,你也学上煮食了?可别毒死你爹诶。”
厨房内一阵乒乓乱声,娇小身材的乌昭姬围着一条围布,气冲冲鼓着腮帮出来,提着一柄短刀指着父亲:“爹!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煮了。”
乌灵神即时装出害怕,拔腿就跑进了门内。
乌昭姬望着正看笑话的枣,再举刀指来:“赵盾那小子还没出来吗?”
枣抽着嘴角,蹑脚向左边摸去,又说:“我去瞧瞧,大小姐你可小心点,别把刀滑飞了。”
“快去叫赵小子过来吃饭!”
乌昭姬小口漾起一丝诡笑,趾高气扬地对枣下了旨令。枣忙点头,似脚底抹油般跑去山道。
到了路口,黑手里拿着藤绳在那发呆。
“啪!”枣一拍黑的肩膀,使其浑身一震。又问黑:“你儿子呢。”黑怒视的眼神,下一刻转化成了温柔。傻傻一笑:“兰儿在照顾......”
枣无不羡慕地蹲下,盯着黑,“还是你聪明,上山的时候就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哪像我啊二十几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山,若下不了山,我就大不敬列祖勒。”
黑听后,脸上一僵。吞吞吐吐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不下山就不下山呗。”
枣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砸在黑的脸上。绷着脸。冷冷看着黑,只到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多么的自私。
“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别这么阴阳怪气地看着我,大人这次入阵一天半的时间是最久的一次,说不准就破阵了呢。”
“但愿如此!”
枣哼了声,腾起身来,望着目前那条空无一人的山道。心里再次渴望。
阵内。
赵盾所化的天兵,屠尽了万余名的鬼卒。静立道路之中,凝视着那一团白气汇笼。
白气散去后。
一抹倩影,款款走来。瘦小的身子,长发及腰,惨白的小脸上泰然自若,点缀薄薄朱唇。如腊月寒梅,冰清玉洁,又拒人千里之外。
“怎么是你!”
天兵是没有情愫的,可赵盾有,在见她的那一刻,身外之物支离破碎。天兵的“外壳”散成光点,如雪花飘逝。
素女就这般静静地站着,什么也不做。但赵盾破阵的勇气却土崩瓦解。
“我又要失败了吗?”
赵盾低下了头颅,手中却不甘心的幻化出了“唐刀”。
“我又要失败了吗?”
是问自己还是,问她?赵盾提着剑,一步步走至素女的身前。
她在赵盾的记忆中,依旧如故。而,现在的赵盾已经长成七尺男儿身,她的秀首不过只到赵盾的胸前。
“看着你。我就已经满足了。真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啊。”
赵盾情不自禁地摸上素女冰冷苍白的脸,“好想你......”,他轻声地呢喃。
这或许是阵法中的最后一个魔障,然而赵盾提着的剑,颤抖不止。
“有本事!你来镐京找我!”
耳边响起她愤怒的声音,赵盾幡然醒悟,顾盼四周。杳无人烟。
“有本事,你来镐京找我!”
无中生有,又是这句清冷的话,似乎都将他的心脏结了冰。
“我......我真的,可以吗?”
赵盾自问,声音在空寂中回荡。剑,也被提了起来......
阵外。
黑手中藤绳忽然松了。黑一惊,望着枣。枣狂喜之色浮上脸面。
片刻,三年不曾变化的下山之路,似被击碎的琉璃,轰然倒塌。似有支神笔,在枣与黑的目光中,极快的速度,涂改了画景。茂盛的树木,枝头上的嫩叶散发出,可闻的芬香。如此的透澈,如此的真实。
“破阵拉!”
枣仰天大喊,惊起飞鸟无数,石破天惊的声音中,他喜极而泣。黑一同蹲下来,拍着他的背,枣掩面痛哭。
乌灵神急速飞奔而来,轰的落地,看着眼前的景。语不可闻地挪嘴:“这......这,还差两年那。”
枣看到乌灵神在侧,语无伦次地指着“活过来”的道路,说:“大师,路通了。路通了!”
“父亲大人,我不会对不起列祖的,你放心,你放心......”
乌灵神看着,跪地拜天的枣,本来的打算,悄然放弃,他笑呵呵着过来枣的身后,摸着他的背:“哭丧啥呢,下了山还怕没婆娘。下山吧,下山吧。”
枣此时冷静了不少,听此话后,尴尬站起身来。对着他们说,“我去找大人,”遂跑下山去。
在枣的目光中,那天资卓越的大人终于出现了。
一步一步,坚实有力的走来。
修长的身躯,穿着陈旧的黑色士子服,髻发簪木,鬓角细长飘逸,脸瘦英挺,深邃的黑眸,嘴角自负地上翘,果敢的气节,倜傥且洒脱。
“枣,我们可以下山了。”
赵盾咧开嘴,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