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军营。
在八千楚军团团而围的中央所立的主帅大帐中,邓国相(也是鄾国相)——董贵静静地垂手恭候在门口左角处落地三尺余长的青铜虎像前。
在空无他人的军帐中,就算帐外楚卒喧嚣杂嚷,也不见得董贵有一丝的不耐。依旧心如行止,恭谦、平静。帐外的楚卒嚷着不同音调的楚语,偶尔嚷声变大,冲入董贵的耳畔。微微皱起眉头,轻视一闪而逝。半个时辰中这样反复几次,董贵似睡着了,中途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而军中的喧闹却没有停止过。
末时,董贵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竖起了耳朵并睁开半眯着的老眼。可楚军中如故并无太大变化。除了楚营外很远,很远,非常人所能闻奔驰而来的马队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少顷,沉寂之后,楚营中士卒被官兵勒令,叱喝中有所安静下来。董贵扭了扭僵硬的老骨头,脸色也变出的喜貌来。
踏踏踏踏......
大约十骑楚兵随楚国将军冲入大营。
“那把那个邓奴,给本将带来。本将要降火!”
楚将吩咐了这句,至军中帅帐,迈入。发现不应该在此,又不得不在此的董贵。他转头盯着恭谦有佳的邓国国相,“噗呲!”轻笑了一声,大步至帐中,任由亲卫甲士为自己卸甲。
董贵跟随着楚将的脚步,保持着十步的距离,低着头越发恭敬。
可楚将完全不觉得惊讶,一面张开双臂由两名亲卫为他卸甲,一面背对着董贵看着前方军案后的朱鸟大屏有所思着。他满脸络腮胡,乌黑弄粗的眉毛,眼神十分凶恶,五官合起来就是勇猛无畏的猛将之貌。
“董相国......董相国......”
楚将胃甲全被卸去后,全身舒服。扭着脖子,曲张双臂,发出劈啪啪的骨头碰撞的声音。他唤着董贵的爵名,语气中无不透着轻佻与藐视。董贵应了声,“在”之后,又变回波澜不惊地样子。
“相国,来我楚营作何?腰悬两国相印,难不成还要我大楚的令尹也给你坐坐?”
楚将边笑,边用那只大手要拍矮他两个头,董贵的肩膀,董贵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下国丞相过来给上国将军问安。”
董贵郑重地对着楚将鞠了一躬。楚将僵住了行为,只得敷衍地说,“安好,我身壮如虎,岂会不安,劳烦相国关心情切。”
言讫,至长案后落席。
这一形景,好似外邦小国的使节谒见楚国的王。
“说吧,相国找本将军有何要事。”
“上国将军答应在下的事,难道忘记了?”
董贵说这话时,虽依然语气平静,内心却是惊恐万分。为了这一纸国书他背叛邓国,欺诈鄾国国君,这样的罪名若没有楚王的庇护,可想而知死无葬身之地。
“哦,你说这回事啊,我已快马去询问大王,本将想不日大王的国书就会送到你的手中,董相国心安就是。”
董贵见楚将还是这么轻描淡写了事的回话,心寒透体。
这时,帐外有两名楚卒押着一名争扎不休的貌美女子入内。
“将军,邓奴带到。”
“下去,关上帐帏。”
“是。”
楚将露着恶心地笑容,瞧了一目董贵,错过他的身边走去那貌美的女子身前。
蕉可能被吓呆了,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不过她的眸中死不得求的意思越来越显目。
“啊!”
惊恐地大叫,蕉猛地窜去帐门,想要逃出去。
楚将一手扣住她娇小的臂膀,拉入怀中,怪笑着:“小美人,你跑什么,外头有我八千子弟兵,你逃的了?”
不断挣扎,始终脱不了那铁钳子似的熊爪,蕉绝望中嚎啕大哭。
楚将身后的董贵,心如蛇蝎、厚颜无耻之人也蹙起眉头,闪过不该有的怜悯。
“将军,在下先行告退。”
楚将头也不会,心烦意乱地大喝:“走什么!老子爽了给你也爽爽!”又道:“国君老子惹不起,你一个小相国老子还治不了?”
董贵闻声,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连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心有所思,“灭族之祸由我贪欲而起,往日报应不爽矣”。
“小美人,本将带你腾云驾雾。”
蕉在楚将怀中“垂死挣扎”,楚将拦腰将她抱起,大笑经过董贵,直径去帅帐后营——寝帐。
少刻,董贵呆立在帐中,犹如雕塑。
楚国将军寝帐内,这位勇猛桀虏的战将残暴地将蕉扔到床榻上“宽衣解带”,一会儿,被楚将定性为邓奴的她被扒成了白玉人,眸中生无可恋。
蕉的四肢被楚将固定住不得动弹,楚将如野蛮的怪兽在她的身上驰骋。
从那刻起,蕉已经“死”了。
邓国公子满在兵败后,部下及义民零零散散陆续汇聚在叫信冈的地方。此地离邓国都五十里。赵盾等人在去邓都的途中路遇子满的亲兵,被寄予厚望请至信冈。赵盾被义军众校尉拜为将军继续抵御楚国的野蛮入侵。士离在国与家之间,痛苦的抉择,终究没有催促赵盾去楚营打探妹妹的消息,他还是选择了国家为重。
四日后,赵盾率乌合之众五千至邓国都,楚军八千于之对峙在北门。
因楚兵在邓都野性镇压国中百姓,逃离国都的国人皆义愤填膺融入义军,故义军声势大震。
邓国都城墙之上,邓君、邓国三公子、相国、楚将,望眼乌压压邓国义军。
楚将对身侧的邓君笑中含怒:“邓侯的国中刁民真是不少,待他们聚齐了本将替君侯一并消灭干净。邓君到时候可要多多谢本将的举手之劳啊。”
邓国君听的浑身哆嗦,不能言语。
公子满蹙眉怒目对视楚将:“将军请容我下城与义军统帅交谈,他本是我一友人,冒然干预我邓国国政,我非出言教训他使他醒悟。此番兵围国都这等大逆之事,邓国自解家事,毋须劳烦楚国上将军。”
将军斜睨公子满轻蔑一笑:“邓国若不是本将驻守,公室姓不姓子都还是个问题,公子倒是大话邓国自行解决?”又道:“恐怕公子是借机出城游玩?公子也不小了,切勿玩物丧志自误国家。”
子满手无缚鸡之力空有计谋却被一个莽夫限制了自由,一时难开手脚,气的满脸通红。
而人后的两国相董贵自始自终没插过一句话,他机关算尽太聪明,楚王的国书并没有允诺送来,他已感到自己成了楚国的弃子。
一身紫袍,银发金冠,外装华丽胜过国君。然董贵却是面容枯槁犹如将死之人。他所谋:最初怂恿鄾国公子攻打邓国,换取鄾国国相爵位,再引楚国纳鄾、邓两国入楚盟使其听命楚王,楚国一封国书建议邓国君、鄾国君拜董贵为相,那董贵就可兼任两国相位,何等荣耀。现已成空,悔之晚矣。
楚将转身,对着城上的楚兵点点头。楚兵知其用意,恶狠狠盯了下子满。楚将满意哈笑而去。
然,楚将不知道此时卑微如蚁的董贵对公子满,饱怀“深情”地一对视,子满笑了。
即夜。
月暗云浓,星海不得见。数里楚营中火光点点。
赵盾一身黑衣,潜入楚营。原因有二,其一寻找蕉的下落,其二伺机暗杀楚国主将。
他以极快的速度,轻功飞跃楚军营帐顶上,一座一座寻过。
“焦姐姐不在楚营?”赵盾匍匐在一座营帐上,下望,正有一对楚兵准备找个暗处解手。这给他一个抓活口的机会。
跳下帐顶触地无声,似黑色的猫,蹑蹑摸去那两位楚兵身后。却听见......
“啧啧......咱们家的将军真是花丛老手,看那邓国小贱婢刚被咱们带去帅帐时,那哭的真叫个死去活来。”
“还别说,将军那下面的东西是金子铸的不成,才几天的功夫那小皮娘被驯的服服帖帖,越发美艳动人,想想老子就血气下涌。”
“嘿嘿”一名楚兵诡异地银笑几声,似悄悄地说:“告诉你啊,将军说回国的时候把那娘们给咱们亲兵卫也使使。”
“真的!”另一名楚兵抖个哆嗦,小解毕,无不惊喜地****那同袍。
“骗你做什么?不过这话现在还不能说太早,要让那邓奴听见了,不愿把将军服侍的舒服,可轮不到我们享受。”
“了解,了解。”
“哎呦我的娘嘞,想想那浪蹄子的欢叫,我就等不及将军回国呢。”
“呵呵嘿......呵呵嘿......”
......
两楚兵正要转身,赵盾含怒一剑削掉了那名知晓甚多的楚兵,又回手剑背打在这名看似老实的楚兵后颈部。待他晕倒,赵盾一脚将那死尸踢进起先他们撒,尿的沟里。又拽着“老实”貌楚兵的后领子,拖去远处黑暗。
“啪!”
楚兵被脸骨裂开的痛,痛醒。入目,只见有着厉鬼模样的少年人,眼珠中发着蓝色的光,幽幽地盯着他。
“鬼神......鬼神!”楚兵受惊,五体投地对着“厉鬼”全身颤抖着叩头:“鬼爷爷,邓国的百姓不是我愿意杀害的,都是我们将军的命令,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们将军去吧,别找我,我上有......”
“啪!”
又一巴掌,把那楚兵打懵了。
“我是冥界鬼使,主管邓国地界。楚将在此地杀人如麻,冤魂堵塞冥路才迎来本尊降临。初到人界尽遇到楚将亲兵,还对我如此不敬,我先送你同袍上路,再送你上路。”
“别啊......爷爷,我跟他......爷爷这个我,咦!......爷爷,我哪对你不敬了?”
这年岁十七、八的楚兵这么一问,倒是把赵盾装成阴森鬼气的氛围差点笑出来,他怒指着楚兵:“你在我头上撒尿还不敬么?”
“撒,尿!”那楚兵诚惶诚恐,偷瞄了赵盾惨白惨白的脸及蓝森森的眼眸,差点又尿了。他哭丧着脸,道:“爷爷,我也不知道你突然就这么冒出来了,我要是知道绝是不敢的,您就饶了小的吧。”
赵盾见那连连磕头的小兵十分有趣,但心中一想方才他们的对话,由灵机一动而来的玩心也收敛起来:“好了!别磕了,我问你个事。”
那楚兵听“鬼神大人”有让他活命的机会,立时抬头点点,诚笃言无不尽。
“你们刚才谈的那个邓奴是怎么回事?”
楚兵听此话,脸色怪模怪样,望着赵盾道:“‘鬼神大人'要喜欢,小的可以为您去邓都找个更好的,这个......这个小婢在将军手里,小的,小的有点难办啊。”
赵盾的脸涨成了紫色,强压下怒气,和声道:“你即刻带我去找她。”
楚兵迫于自小在楚地养成的敬鬼神之说,僵硬着起了身。
他正要走,赵盾用手捏着他的背部衣服,道:“你指路,我带你飞过去。”
“是是是......”
从楚营向东走,至阵地最右下角,靠近城墙下有一小片的竹子林,内建小阁一座。怪不得赵盾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楚将在何处,原来在这建起了温柔乡,在邓国他几乎敢行楚王之事了。
这名在赵盾爪下的楚兵,随着赵盾一跃一“飞”的轻功,也算清晰过来了,敢情这位“鬼神大人”是假冒的,但他不敢说,袍泽之死应引以为鉴才对。
“怎么,猜到了?”
“天神大人,您讲什么笑话呢......”
“还天神了呢,怕死怕成你这样的怎么做亲兵为的?”
楚兵一听到这个,尽抽噎哭泣起来,断断续续道:“阿爸是部落的酋长,以前是将军的亲兵,阿爸受伤不能打了,就把我换上,我在家里头个子最小,阿爸看不起我,他要我死在战场上算了......我好命苦......我好命苦啊!”
“收声!鬼嚎呢。”
赵盾携着楚兵收脚,匐在野草堆中望着阁楼灯光闪耀。不忘拍一下这神经粗体的楚兵的脑袋。
“大人,你是什么人哪?”他吸了一口鼻涕,眼巴巴望着赵盾。
“呛!”唐刀横在楚兵的脖子上,冰气冻的他皮肤起了疙瘩。
“大人!”楚兵惊恐地欲后逃。赵盾将剑刃贴着他脖子更近了些,他这才不敢妄动。
赵盾锐利地眸子看着他,道:“你很聪明,从最初的真以为我是鬼神,到认出我是鬼神后,还装着害怕套我的底细?”
“没有啊大人!”楚兵地辩解止于剑刃在他脖子上画出一条红色“细线”。
“唬!”快速将剑鞘打在这楚兵的脖子上,使其晕迷。赵盾站起身,转望两层灯明的阁楼。
“或许,你说的身世是真的,我心软下不了手,下次见到你再杀你吧......”
几个起落飞跃,赵盾奔去那阁楼。
此阁楼第二层。装潢富丽。烛光之下,金色满堂耀眼。红罗帐,美人床。躺卧之上有楚将。
楚将高九尺,肩横三尺,卧榻木床之上犹如巨熊。
蕉艳色浓妆,红衣裹身,娇小的身段媚态天生。她正安安静静地为鼾声如雷的楚将洗足。洗毕。她端着木盆出来至外廊倒水。
“嗖!”
赵盾迅速非常地从屋檐上下来。惊地蕉将木盆都掉下了楼。
“什么事!”一声如罴之吼爆入赵盾耳内,听地他五脏才点移位。惊骇目光看去阁内......
“啊!公子醒了?是妾身刚才一时手滑,将脚盆跌落楼下,公子勿怪。”
“哦,小美人快快来本将这,本将搂着你睡才舒服......呼呼呼呼呼......”
“公子稍等,小蹄子这就过去,公子莫急哟......”
赵盾此时又惊骇地目光望着蕉,干涸地起了皮的嘴唇有话却是无声。
蕉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指引着赵盾与她到了走廊下楼的口处。
她凄清之色,看着赵盾似乎不止过去了四天,而是四十年。那泪水却似胶终是没有落下。她遽然展颜笑出了赵盾无比陌生的媚笑......
豆蔻年华的少女啊,她的心在炼狱中炼成了金晶吗?
“赵公子还是速速离开吧。”蕉平静如水似地一说。
赵盾仿佛从溺水中冲出了水面,右手抓向她的肩膀,道:“蕉姐姐,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啪!”她蹙着眉头打掉了赵盾的手,与昔日判若两人地语气说来:“赵公子自重!”
“蕉姐姐......蕉......”赵盾难以相信地望着蕉。
蕉道:“公子回去吧,在纠缠下去将军可要,醒了!”
赵盾愣了半响。
“蕉姐姐就没想过士离大哥吗?”
蕉听到士离的名字,那死水的眼波中如旱涸百年的溪床涌来了新生之源。然而瞬息又被生生封死。
“我在完成他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公子自便!”
蕉一拂红袖,转身去往楚将阁内。又似提醒赵盾,“楚国将军芈鳌,现任楚王族弟有万夫莫敌之勇,武道极致六重天......”
言之情绪,不亚于极北冰地之景。
赵盾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她经历了什么......
“步月!”疾闪至蕉身后,赵盾要强行带她走!他答应了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