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七年,五月。
秦君在汧渭之地(原申国土地)令万众民夫,动土筑城。楚国新君继位。鄾国使节在邓国都宣下战书,此前邓国边城已被攻破。
午时,烈日炎炎。
邓国境内的赵盾等人,刚出国都三十里,行去鄾国的路上。途中惊见,无数黎民拖家带口,驱牛赶着猪,行色匆匆。
枣与赵盾在车厢前头,驾驭双马。
“这位大兄,不知百姓为何皆是流离去往国都呢?”
待马车停脚,赵盾下车拦下一名手中抱着男童,又拉着妻子的大汉。
见赵盾衣装高尚,大汉只得耐下性子。苦着脸面道:“士子有所不知,鄾国时别四年又攻打我国,边城被破,我等本是城外野民才有命数奔去国都保命。”
“鄾国虽是地小寡民,然城居江水,民丰国富为何侵犯比之贫穷的邓国呢?”
“这小民就不知道了。”
汉子焦急地回应,时而向后看了一目。
赵盾从腰带间取出一枚大周刀币,递给汉子:“谢谢大兄解我疑惑,你且先行路吧”
汉子脸面一红,但还是取过了刀币。走了几步,回头道:“士子是要去往边城吗?望士子还是回头,绕路别国,以免性命之忧。”
赵盾对其拱手,称谢。
汉子摇摇头,又行路匆匆去向都城。
“大人,咱要不绕路吧。”枣在车上提醒道。
若是没有仓野城被那神秘莫测的白离曦狠狠打了一巴掌。此时的赵盾一定怒叱枣曰:“怂什么!天下还有我们去不得的。”
然这时,他不在轻视天下无高人。赵盾沉思了一会儿,道:“回邓都,转西南的皋浒城,再去卢国沿着汉水向南就到楚国的云梦泽了。”
上了马车,赵盾便驱使双马转头。
哒哒哒哒哒......
一连急促的马群奔过之声,有远至近。
四周百姓闻之,魂飞魄散,哭声震天向北逃窜,恨不能四蹄而奔。
士离抱着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且虚汗湿红裳的新娘,蕉。在起伏的马背上,士离抓过最后一支箭羽射向身后的马队。咻!那方马队中一名甲士应声而死。射完,士离伸手往身后的箭筒里又一捞。没箭了!
啪、啪、啪。
马鞭无情地抽着胯下骏马,此刻士离阴冷邋遢的脸上,尽显绝望。
前方有一辆两骖厢车,虽是古古怪怪,却一目了然是达官显贵的代步用具。“正好拿你们这些狗官给老子活命!”士离恶狠狠地想着。一骑飞马绕到这马车之后,勒马长鸣。
须臾。枣和赵盾才将马车转头至一半,左面有一单骑驻马歇脚,右一面二十多名骑兵围了过来。
“大人,我们被左边那狗儿子算计了。”枣一边对赵盾说着,一边将坐着的车板子后头横藏着的青铜剑取了过来。
正要拔剑,赵盾按住了枣的手。马车右面的队伍,从最后头走至最前看似公子的人,斜睨着赵盾:“哪国的人!”
赵盾闻声,听懂了八分意思。拱手对那个蜀锦裹身的公子道:“大周上将军公孙苍龙之徒。”
公子一听,吓了一跳。下马作揖:“上国将军之徒,为何途经蛮地?可有证物?”
这可为难到赵盾了,老师也没刻个印,书上公孙苍龙之徒之类的东西啊。无奈拱手:“在下......句句属实,不须做什么作吧?”
公子轻视地哼了一声:“那就得罪了!”他转首身后喝道:“拿下拘禁。先礼相待。”又对赵盾道:“若是真乃上国公子,余负荆受罚。”
“他是骗子!他是我们邓国上大夫家的世子!”
左面那单骑见势头不妙,立时出言搅浑水,借机“腾”一声打马向北逃窜。
一言一出,连公子在内二十多人全数举剑指向双匹马车。赵盾顿时怒了。好端端被人算计的滋味岂会好受?
“呛!”
“唐刀”明晃晃从暗藏车板后的鞘中被拔了出来。
霎那。一道流光从马车驭手的位子,画出蓝色的光线,跑出二十余步的单骑骏马,被蓝芒斩断了四蹄。赵盾满目煞气地站在那骏马将要倒地后的五步之前。
“扑哧!”那奔跑中的骏马,遽然断了四蹄,鲜血飞溅。马背上的两人向前腾飞了过来。
赵盾忽然发现有一女子楚楚可怜,便急速闪去接抱入怀,一个转圈,稳稳站立。那邋遢胡渣的青年,会些武艺,在甩出的坠地后,借力连滚了数圈,终于趴在了赵盾官靴前的两步。
“呛!”唐刀的刃错过他的鬓角,插、入地面。明亮冰冷的剑芒刺的他双目生疼。
“给我一个不杀了你的理由。”赵盾阴森森地蹲了下来。
那面围着马车的二十多骑兵,在公子哆嗦地命令下,转马向南而走。尘土飞扬。
“我会射箭!”
赵盾眉头蹙了一下,将剑柄向右一偏,那剑刃贴着了他的皮肤。
“等......等,士子饶命!”被赵盾救下的女子,潸然泪下,乞求地跪地:“我哥哥并不是坏人,他只是为了救我才作出刚才无礼的举动。”
“仅仅是无礼举动?”枣及其他三人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不是......不是”那女子惊慌地摇头又道:“只是......只是我哥哥确实只是为了救我。”
“蕉”那男子硬气地唤了一声,这一动鲜血便流了出来。
“哥哥!”女子惊呼,她抓着赵盾的裙角哭道:“求大人饶命。我们不是逮人。”
“说说,那些骑士为什么对你们穷追不舍。”赵盾将剑拔出了地面,走去马车。
女子扶起兄长后,两人沉默地跟随赵盾来。
此道上树木茂盛,马车停在树荫之下也是清冷舒爽。黑将车里的席子拿了出来铺于地上。兰和昭姬迫不及待地席坐,又拿出瓜果盛于盘子里,想吃便拿起来一尝。枣就刚才插嘴了一句,也同黑等人席坐,拿着水壶咕噜咕噜的畅饮。
士离看着这群奇怪的人,阴阳不定。
“我是邓国边城守将的义子,我义父战死了,我携妹妹逃了出来。”
士离低沉着声音,对着那少年郎锐利的眼神,他胆怯地低下了头。
“你妹妹穿着婚衣?”赵盾疑惑一问。使那女子暴雨梨花似的哀泣起来。士离愤怒地看着赵盾:“她的丈夫刚于她结合,便战死沙场了。”
“可怜......”赵盾嘘唏了一声,难以为颜道:“罪过。”
“二十多骑兵怎么盯你死死?”
“我一共三十支箭杀了他们三十三人!”士离暴戾地眼神扫去赵盾,不想那少年郎毫不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笑。
“三十箭杀三十三人,果真神射手了。”
于对这点,赵盾还是十分地佩服。
“士子是哪国人,你的话音还是和我们邓国有些不同的。”
“哈,我刚才说过了,我是大周上将军的弟子。”
士离再次听到此话,目定口呆,不信!可,刚才几乎霎那间就斩了四条马腿,若要杀自己,早是必死了。
“公子......公子真是上将军的弟子?”
“骗你做什么?”
徒然。士离双膝跪地对着赵盾大拜:“公子请回镐京请公孙公为我邓国主持公道。”
赵盾傻了眼,道:“我老师......也不管诸侯间的破事吧,你家君上又不是平王。”
“公子不知道?”
赵盾满脸疑惑:“知道什么?”
“平王七年初,公孙公赍书天下诸侯,宣扬《尊王攘夷》之策。大国不得无故侵犯小国,小国与小国则和睦相交,共同抵御戎族入侵。此可使华夏礼乐不被戎族崩坏。今鄾国不顾公孙公之谋划侵犯邓国不是有违此大计?”
赵盾心思:“呵呵,这话你也信?我都不信,老师的谋略也就他自己信以为真,天下诸侯哪个会理会?”
“这......这个,你要知道镐京要预防西戎大举入侵,我恩师哪有余力挥军上千里而下南地。”
“是吗?我想也是的......”士离,颓废软了身子,一点精气都没有了。
赵盾一见士离这幅模样了,心觉:“这不是堕了老师的面子?不行!我这做弟子的怎么也要帮上一帮。”
“要不我帮你打退鄾国的入境之兵?”
“公子?”士离狐疑地盯着赵盾,许久又道:“怎么个退兵之法?”
“额,不知道......”赵盾双手一摊。他什么都没搞清楚,怎么出谋划策。虽然那也不是他的强项。
“公子真会玩笑。”
士离扯着嘴皮嘲讽,接连斜着眼瞅了一目赵盾。
“你要我出谋,总要知道鄾国来了多少人马,现在在什么位置吧。”
赵盾被他这般轻视,立马急了。
士离似乎也有自己的主张,他对着赵盾起身作揖:“公子,我等先去邓都在做打算如何?”
赵盾一想,道:“只有如此。”
在回去邓国的途中,赵盾苦思冥想怎么才能破鄾国军队的策略。要知道公孙苍龙也是教赵盾、赵云学习兵书的,可学是一回事,用就又是另一回事。一路至邓都城门口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计策。
眼前却有个大难题,邓都城门紧闭。不给入城了,城下拥堵了不少百姓,然城上甲士依然无动于衷。
叫做“蕉”的女孩挤进了车厢,枣、黑、士离三人御马车,也是热的满头大汗。之前车厢前面的木门被推去了一边,遮布也被腕上了车顶。故眼前的民怨杂闹可见可闻。
“此城门不得进,去别门。少有百姓的,可金帛贿赂。”赵盾出声提醒道。
枣眼前一亮,贼兮兮地回头笑道:“大人也学坏了。”
“还不是你上次教我的?”
“有吗?”枣尴尬猛转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