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浓郁到了极致,就会在室内产生毒药一般的晕懵感。赵盾这时的胸内似被一团的淤泥粘住了鲜红的肺,每吸一口气都要付出平常双倍的力量,仍不能缓解面色潮红,喉中作呕的恶心感。
“拜我为师。”
哪怕眼前的敌人,能在弹指一挥间灭自己成齑粉,也不会使赵盾的冷笑有所收敛。
“做梦!”他嘲笑着朝白衣儒士吐了一口血痰。当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口难为实现的血痰,在赵盾喉咙有所挪动时就被一张无形的手,掐堵在了喉管中,“吐”只是赵盾的想象罢了。
“咳咳咳......”
“噗”儒生眉角上翘,在赵盾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来了个天海翻覆的转变,他轻松地抖抖服料柔和的衣袖对赵盾作揖,道:“不愧是公孙公的弟子,在死地无生的处境中依然能不昧本心,在下宋国纹绣山河副门主——白离曦,见过公子。”
赵盾尚未回神,或是根本不信他的话,缄口不言。
良久。白离曦保持着弓背并未直身。
“公子,可是疑惑在下之前的所做所为。”
赵盾听此话,豁然跃起,一记飞腿就朝着白离曦的右肩膀踢了过来。
白离曦立直了身,左手反掌一抓,扣住赵盾的脚裸,就似提着“病猫”般,将赵盾提在了空中。
脚部穴位被奇妙的按住后,赵盾只觉得全身失力,软绵绵的了。
“公子稍安勿躁。”他将赵盾提高了些,又俯视着淡然而言。
“公子在镐京有公孙公为之庇护,可谓肆无忌惮。但心里那一份尊师重道,锁着你那不安分的心,始终没法随心所欲,对否?”
他挑衅般,笑嘻嘻地望着赵盾。
“终于出了镐京,真是海阔天空任你遨游啊。所以公子出了京城,到了仓野便‘原形毕露’了。鄙视戎人、怠慢医者、轻视戎族匠人。可能还有更多品行下流的举止,商会还未尽详。公子对我这等说辞可有辩白?”
“没有”赵盾颓唐丧气地松懈了倔强的脑袋。
“恰好啊,这段日子我一直在仓野寻找一位隐士高人,也与门主互有通信。那日,公子被陆浑戎主勾岩克,亲自迎进城来,我便第一时间知晓了。公子安危等同于门主子卿公子的安危,我也就没惊动公子而派出暗探护公子左右。然,就两日的观察,发现公子切实有散漫无礼的行径,受门主之前所托,小小指导一番,使公子行于世而谨言慎行。”
“小小的指导?”赵盾委屈地怒然扭动身体:“还不把我放下来!”
白离曦微笑着,道:“看来公子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啊,我该怎么才能使公子谨言慎行呢?”
望着白离曦恶魔般“丑陋”的笑容,赵盾认输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请你放我下来。”
“嗯”白离曦微笑着点点头,将赵盾的脚裸松开。瞬间恢复力量的赵盾一个翻滚,不雅地砸在了木质地板上。
“哦,忘记提醒公子了,松开穴位后需要些时间使身体适应力量的回溯。”
赵盾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怒目视去:“你这......混......阁下教训的是!”
白离曦含笑点头。
过了十来息,这间“花房”内,静寂又诡异着。
“你一片花言巧语,不过是欺我年幼想要迷惑我心智,让我对此会见置之不理。”赵盾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襟,冷静地盯着他的目:“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白离曦依旧淡淡的语气道。
“说说你的目的。”
“不过想让你冷静的和我谈谈。”白离曦一身洁白的儒服,傲然负手。
赵盾也是傲视着道:“说吧。”
“有骨子气节”白离曦赞许了一声:“仙的存在从你身上已经证实,那并非虚无缥缈似有又无的传说。这为我们仙裔,洗清了可能是妖孽与人族结合后的谬论!”
“原来如此。每当我问及仙裔之言时,长者皆是闭口不谈。”
赵盾蹙眉,低头沉吟。没有看到白离曦那眸中蓝到深处变成紫色的珠子。
“而我师尊笃定的千年传闻天下无仙,我翻阅各国史料皆无成仙之辈,大概似真的了。故,我推断,欲成仙必须要从传说中仙被欲所不容天道中的,欲望着手。断欲,才有可能成仙。”
“可我没想过要成仙啊”赵盾抬头。白离曦黑色的眸子泛起孺子不可教也的火气:“为何?成仙才能摆脱世俗的束缚,才能独立于世看天下春秋,才能长生不死!”
“你怕死么?”白离曦问道。
“怕!”赵盾眸中掠过战场上凋零的生命是那么的卑微:“可是我有父母、师傅、兄弟,所以我又不怕了。”
言间,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如此坚定过。
“竖子!”白离曦气愤地哼了一声,又道:“公孙苍龙的目的,真是如我所说的那般,你就没想过要摆脱?”
“没有!”赵盾昂首断言:“老师待我一家恩重如山,能被老师所用,我此生无憾。”
一时,儒生被这激昂地话,扯动了某根脆弱的心絮。
“愚不可及......”,咕哝之后白离曦突然沉默起来。悄然漏出的一滴眼泪,在半空中飞散,他又渐渐狰狞起了面孔,喝道:“赵盾!你若拜我为师,我可以传授你真正的修仙功法,你我共同修炼,共同参悟,可行?”
“算了吧。”赵盾兴致阑珊地回应,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问去:“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与你同修仙法?”
“区区五重天,连道门都没摸着的蝼蚁之物。尽然能在战场之上,生死之间气势成形,化出仙位真身。你的仙脉纯正的让人嫉妒啊。”
白离曦怪罪地看着赵盾,一副暴殄天物地回答。
“有这事?”赵盾惊讶中,跃跃欲试道。
“子卿所言,从不为虚。”
“又是二哥,他什么时候变得神通广大了?我都没发现的事情,他都知道。”赵盾如鲠在喉般说着。
“哼!”
“谢先生指点迷津,我想我该告退了。”赵盾环顾四周一片狼藉,他对白离曦作揖告辞。
“滚,”白离曦尽然也放任赵盾离开,赵盾一时进退维谷。
“先生......”
“我不急,我的修为足以撑到你老死之前,跪着来求我收你为徒。”
白离曦胜券在握,气定神闲般,笑望着赵盾。那双眸子似看到了未来。
“小子告辞。”
此地不是久留之处,赵盾心急如焚地逃出了房来。
门口见到枣在那闭目养神,一股怒气又要上来,忽地想起白离曦的教训。走至枣身边,轻拍他的肩膀。枣惊的一醒过来。
“欧阳名呢?”
枣道:“楼下去了。”
“哦,适才你没有听见房内有动静?”
枣奇怪的反问:“有什么动静?”
赵盾深吸一口凉气,拍着枣的后背:“走吧,这地方咱们惹不起。我想二哥那笑面虎也惹不起。”后面半句话,轻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两人下来楼,见欧阳名果然在柜台前忙活。
赵盾至柜前,对欧阳名作揖:“欧阳伯伯,小子先行告辞。”
欧阳名正埋头理账,忽地听到此声,忙抬起头来。续作揖:“公子与我家副门主谈之可有收获?”
“欧阳伯伯这话......”
“哦,公子见笑了,老夫每次与副门主叙话总能耳目一新,故才冒昧发问了。恕罪,恕罪。”
“原来如此,欧阳伯伯可知门主对武艺上也有非凡的造诣?”
“还有这事?”欧阳名显然是初闻此事,惊讶之情,不似作伪。他又急切问来:“可比公子几何?”
赵盾被问得脸面泛红。欧阳名喜不自禁也没发现赵盾的窘态,仍是自语:“要是有公子这样的修为,老夫就拖这张老脸去求副门主给犬子指导指导。”
“欧阳伯伯告辞。”
赵盾拉起枣,在两人不解中,逃似的离出酒楼。
“他藏的太深了,哪怕我与他人诉说也无济于事,谁会信我。届时再给二哥捎封信,让他引起注意才好。”
在肩摩毂击的仓野集市中穿行,赵盾心里默默地想着。枣则大为惊奇地望着上官的背影:这也变化,太多了。
酉时。
两人回到雅园。正是晚食,饥肠辘辘下枣和赵盾不顾侍者忍笑的表情,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赵盾的房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大人,有位姑娘房门一直紧闭,晚食还送吗?”
一位侍从去过素女的房间后,敲门不见来者,便到赵盾房间请示道。
“嗯?”赵盾望了眼枣,枣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去。
“你将食物放下,我等会儿自己端过。”
侍从应道:“是。”
嗣后,赵盾及枣拍着肚子,满意的相视一笑。赵盾疑惑着想到:你又没被打,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
望见上司那“讳莫如深”渐增内敛地面孔,枣愈发好奇那所见之人给上司讲了什么大道理,能使人焕然一新。太不可思议了。
“你去歇着吧,我将餐食送去给素女。”
枣暧昧地对其一起笑,擦擦嘴巴,起身后溜了出去。
“龌蹉!”赵盾对其背影,碎了一口,提起盛食的木盒,也出了房门去素女那。
穿过院中植被葱葱,赵盾按捺心中起起伏伏的心态,故作镇静地至素女门前。
“邦,邦,邦......”
连敲门带呼唤,也不见人来。
不详的预感浮上赵盾的心尖,“素女!”,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赵盾忧心沉重地一掌推去两门相合之中。“砰”一声,房门后的木栓应声而断。
四顾,屋内陈设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中还若有若无地飘弥着她的体香。
房中木几上,有一封书信。赵盾疾步至木几前,将书信拿起一览。
“师姐唤我甚急,你母亲之情来日再报。就此别过,勿念。——素女。”
字迹完全不同于平常所见之人,纤细中透着秀美与灵动,有些笔画还有俏皮地弯钩。
赵盾傻了似的,呵呵直笑:“勿念?勿念。你知道我对你有意?你尽然知道了......”
本非一路人,思念徒沮伤。素女,你也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