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父,晋国军中帅帐。
相对杨国君此战以五千人马围剿“戎兵”两万的战功累累,贾国君恨不能啖其肉。杨国君多疑谨慎的性格也不能自制此刻内心的骄傲,意思像在说:你丢盔卸甲,我大获全胜,这便是为何我为侯,你为伯。贾国君咬牙切齿地看着杨君的傲慢之色,拔剑出鞘一半,似要斩他个身首异处。
“贾伯,还不快住手!”
晋侯上座帅席,望着案下两国君,真是血海深仇般的恨意在帐内弥漫。
剑终究没有出鞘呈堂。
“晋侯在上,此役依你为帅可一定要为我贾国做主,我贾国之兵就比杨国之卒卑贱?任其生死?”
贾君悲呛跪地,势要晋侯表态做出个公允来。
贾国君的乞求,晋侯看在眼里,心里却不能当着杨君的面予以贾君任何承诺。战前自己过失在先,交权于杨君致使贾君差点身陨战场,即便后又救命贾君于危难,始终是脱不掉首要的责任。
“贾伯息怒,此番罪孽皆是晋国之过,孤为晋国之失给贾伯赔罪。”
晋侯姬仇从上案走下来,至贾君面前,扶起贾伯,又对他躬身。贾伯自知罪魁祸首是杨侯,面对晋侯的请罪,他心有不甘地慌忙扶起,道:“晋侯身患急恙何罪也。”他怒转面首,对着杨君:“还不是这个竖子想要本君的命!”
“贾君你可注意言行。孤何时与你有过恩怨,非要制你死地?”一傍的杨侯横眉冷眼道。
贾伯视杨侯还要虚与委蛇,怒然揭开烂疮:“天子势衰,公侯不得束,你要并我贾国入杨于晋争雄,你当我不知么?”
“住口!”(住口!)
杨君气的浑身发抖,不知道是真有其心,还是怕晋侯生疑。观姬仇则面色铁青,看不出一丝的喜怒。
“不听贾伯求救之将,已被孤斩了,此事就罢!”
晋侯拂袖回身帅席。身后的贾伯不知对杨君还是晋君,那怒怨在牙齿间化作刀剑,咯咯磨响。
不理贾伯此时的血染君服,散发无冠。杨君上前对姬仇作揖,道:“君侯,黄父之地尽在囊中,我军不如乘势南下在戎主回援之时与赵无极将军两面夹攻破敌于野,彻底解决三国边患之源?”
晋侯道:“兵贵神速,半日休整即刻出发!”
“是!”杨君喜色一躬,转身出了大帐。贾伯此战兵甲溃散所剩无几,他异常平静地对姬仇作揖,道;“此后之战,贾国势单力薄无兵甲可用,望晋侯恕罪,孤先行归国,若晋侯再加召唤,孤必来助战。”
言讫,贾伯黯然退出。帐内晋侯却没有出表示一点的挽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绛。晋国的都城,集礼乐、金帛、谷仓于一身,是晋室之“心脏”。向东八十里,有一座与太行山相接壤的林谷。林谷迤逦,有条羊肠小道通去山中某处,鲜为人知。然,皋落氏的戎主——太叔此行正以林古为方向而来。
“主公。”年轻的皋落勇士驱马前进至戎主并行。
听到族人的呼唤,太叔从沉思中回神。“怎么了阿来。”他微笑着对青年的戎兵说道。粗眉、隆鼻,就似最平常的牧人,如果不自表身份很难想到太叔会是皋落氏之主,更别提他是六重天的绝世神将。春意盎然的季节里,他披着一件简单的兽皮,不装饰金银贵器,骑马在一万戎兵之前初露锋芒。
“这条路到得了晋人的都城吗?”
“当然,族老对这一带很熟悉,给我们的向导从小就是在里长大的。”
于是太叔右侧略后的,一位四十多岁的戎人出声道:“青年人,老汉敢用性命保证这条路一定到的了晋都,老汉虽然只闯过二次,但路径还是记的明明白白。”
“为什么只有穿过两次?”青年缓慢马步,问道。
“谷中猛兽、妖类不少,老汉能穿越两次已经是父神炎帝的厚爱了。”
在向导自豪而说的话词中,太叔听到炎帝二字眉头都皱了起来,皆因他已经不信了。
“还有多久才能通过。”太叔喑哑地问向导。不知道主上为何深沉下来,向导在心中略略计算了一遍,道:“回主公,大概还需一日半的时辰。”
“好。”
太叔嗜血的红芒在眸中略逝。
“到了晋都我要血洗城池里的每一个人。”青年戎兵,如此恶狠狠地说,又拧着手中的弓,咔咔地响起。
王垣。晋国大军中帐。赵无极焦虑着在营中来回跺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全部都消失了,一万人,一万人的大军就凭空消失了?”
“我一定什么地方漏了,在哪里,在哪里?”赵无极在营中四角拉扯在木架上的羊皮地图上,心神涣散地乱瞅。其实他心里有一个最不敢想的答案,只是没有佐证能给他成立,正是如此他才被借口所蒙蔽。“那里......那里根本没有路,北上有君上,南下有我。绛,固若金汤。”他的食指停留在北岭至绛城中间没有路径的地方。
“八十名细作都看不住一只大军,废物!废物......”
赵无极心神混乱,回身,一个右脚猛烈跺地,强大的战气在接触地面时发出“轰”的声响。一道官靴脚印扣入土中。
绛城。
隰叔晋国士师,宣王杀其父而投奔晋国,主管晋国刑法,乃姬仇左膀右臂之臣。隰叔、赵叔带及一位尊贵的人物姬成师,夹道欢迎正从梁国凯旋归来的尉迟咏兰。
在马车中摇摇晃晃而来,毫不知情的尉迟咏兰被颤抖着声响叫醒,哈着睡意,眯着眼,问道:“唤我何事?”
御马奴打颤着舌头:“大人,城外好多大人,在等你呢大人。”
“......”尉迟咏兰:“能好好说话吗?”话毕,掀开厢前遮布,所见,也是大吃一惊。“止步。”他唤道。俟车停了,他下车奔去城门。
至三位面前,尉迟咏兰慌忙作揖躬身:“哪敢劳烦两位老大人出城迎接我这小子,罪过,罪过。”未等两位老人讲话,一位青年公子抢话道:“尉迟贤弟,你怎么不见过我呢,唉,老夫好伤心,老夫好伤心哟”边又故作以袖拭泪状。尉迟咏兰没有理会好友的吊诡把戏,对其呸了一口。又觉失礼,忙对两位老人作揖。
“年轻真好。”赵叔带摇头晃脑地慨然,被冷面心热的隰叔骂了一句,“老不修”。“老冷面”赵叔带闻声也一恼,嘴硬地顶了过去。“你个老东西”隰叔撸起袖口就要干架的意思了。“别别别......”姬成师自从被哥哥姬仇命为绛都守备以来,最怕见到这两位重臣间的“炮战”了。即刻拉开两位白首老人,见仍是各自瞪目相对,火光四射,他求助地望去尉迟咏兰。
尉迟咏兰了解地眼神回应了成师:“不知几位大人何故出城来迎小子呢,小子可是受宠若惊啊。”
“君上有命,尉迟大夫若幸不辱命则开城相迎,若抬棺而归便直接葬在城外算了。”隰叔冷冷地回道。
尉迟咏兰被他锐利的眼神看的直发毛,虽然这很符合君上的行为,可不曾见君上会如此直接过啊。“别听他胡说,君上有命若中大夫荣归则出城迎接已表君上待士之心,若中大夫不幸身陨他国,那魂也要在城外享受晋国公室的祭拜。”赵叔带整理了一番官服后,对咏兰说来。又道:“尉迟郎可别辜负君心啊”
“是是是”尉迟咏兰连点头,心想:这才是君上的风格嘛。
“还不是一样。”隰叔插嘴道。
“怎么是一样呢,你个老匹夫,怠慢主公之心已生,老夫要口喝忠言灭了你心中之魔,将晋国的佞臣就此灭除!”
“老匹夫你试试!我不会正心歌么?”
在两位“老年好友”大开嘴仗之时,成师走到尉迟咏兰身边轻声地说:“怎么样,梁国的君是不是连盘缠都没给你?”
“这点你倒是算的真准,我去时一千刀,回时倒欠董城守将韩信的儿子韩彬,三百刀。”
“你就是个无底洞,堂堂中大夫的食邑都不够你花的,还欠我一千三百刀,这可别忘了。”
“什么时候借的?”
“你!”
两人还要争这一千三百刀的事情时,被一声含怒的声响打断。
“你俩打算让老头子们陪你在城外晒日至午时么?”隰叔冷目逼视着尉迟咏兰与姬成师。
姬成师一惊,连忙身赔笑:“老大人,哪能呢,这就回城,这就回城。”
赵叔带很默契地配合着隰叔的红脸,哼了一声,拂袖转身欲归城。直到隰叔也转身,才迈开步伐。
“看吧,这两位老大人友谊不是我们能理解的”成师望着两位大人的背影,感概道。
尉迟咏兰拍拍他的后背,走去城门:“忘掉一千三百刀的事,我们的友谊至海枯石烂。”
“那是不可能的!”成师大叫赶上。
前方有三百甲士开道,后有一百甲士护尾,中间有两辆战车缓缓前行。前车是隰叔、赵叔带。后车是尉迟咏兰及姬成师。姬成师今年十九,尚未及冠,生的粉面朱唇,俊美优雅,是少见的翩翩公子。面容如此并不足以使尉迟咏兰为之深交,窥其气节涵养,犹如腹中藏卷多百篇,兴兵征伐之策虽是口如悬河却也偶有独到之处,故,性情疏人的尉迟咏兰会与他言谈甚欢。
两道百姓不知其故,踮脚观望,议论纷纷。
战车上,成师羡慕地喃喃:“现在还不明所以,明日就有游人歌颂今日之荣至巷野,可叫我好生仰慕。”
“你说什么?”尉迟咏兰诡讳地笑望成师道。
“没!”成师立时红脸,狡辩了一声。
青穹如碧水,万里不见云,徒然有乌鸟成群而过。
尉迟咏兰心中巨颤,脸色霎那惨白。成师见此急状,慌乱地扶着他的双臂:“怎么了!为何脸色发白,在梁国染疾了?”
“不是”尉迟咏兰眸中一道天威般的利芒闪过,成师在那一刹那脊梁骨都冰了。
“怎么......怎么回事,你的眼睛。”
“勿惊,我曾戏言知天、策地、算人,每日偶得一天机,不幸今日偶有所得:祸在枕侧,刻不容缓。”
“还真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