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秦君驿馆。
“君上,流星飞马回报。”
“进。”
少顷,嬴文接过信兵手中的木管,取出申国内秦国探子收集来的情报。
秦君看毕,递于下首谋士嬴超:“申国两君战于申都城外,打的头破血流,真是太合孤的心意了,嬴超你觉的我们该帮哪方才合算?”
嬴超迅速浏览皮书文字,又还于嬴文,道:“哪边弱小我们帮哪边,最好能分到这千里之国的一半疆土,才合君上心意。”
嬴文口生汁液,满脸憨笑,频频点头。
“君上,此刻还未到得意忘形之时啊。”嬴超及时提醒道。
嬴文立马收了丑态,眉角的喜意却是不曾散开。
“君上莫要忘了,公孙苍龙上将军可是个老古板,郑伯吞并区区四百里诸小国,就被他千里勤王,东方数十家诸侯围攻新都,这可是前车之鉴。”
宛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秦君浑身打着哆嗦,怪罪地盯着族兄。
“那,你说该如何办成这事,孤翘首以待。”急昏了头的秦君想都不想,只问嬴超是否有主意,极度贪婪申国土地的野望蒙蔽了他所有的智慧。
“君上先要敲定援助申国那边势力,再则上奏平王出示那边势力与我秦国盟约,订下战事平息时为防止叛军继续作乱,我秦国友爱邻邦特派军队为其稳定朝局。待王命准许,那时上将军再无理由阻止我秦国的扩张之举了。”
秦君思忖三息,问道:“那要是大王不许呢?”
嬴超轻蔑一笑:“先申君与平王间的龃龉,天下诸侯有目共睹,天子巴不得申国受挫这才开心。”
“哈哈哈......,就依你之言。”
此后半月,秦君一面密切关注申国朝局,一面等待天子回信,在镐京城游玩的日子越发过的舒坦。
今日正午一骑飞马,穿过镐京高扩的东大门,直奔秦君所在驿馆。
门外下雪飘飘,秦君与众将都没了出门的心思,皆在馆内烧炉取暖煮酒阔论,也是别具滋味。
“报!”
门外护卫甲士忽地禀报声惊了屋内众人,秦君先不喜又想到可能是洛邑回来的使者,顿时和颜悦色起来,“快快进来。”
大门以推开,一阵寒流冲了进来,教里屋的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秦国去往洛邑面见天子的使者,身肩盖雪,单膝下跪道:“君上,臣不辱使命天子下诏了。”
嬴文急切招手:“天子诏书呢?”
使者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卷精美的锦布,递于秦君。
嬴文接过嬴超从使者手中拿来的王诏急不可待地摊开观摩,书诏大意是:寡人知申国朝堂不合心中甚忧,属国国政本不容寡人多余干涉恐众公侯诧异,今有秦伯心怀仁义愿为寡人解忧,寡人甚慰。寡人受命于天代天执政,天下公侯皆为寡人子国,子国安则周室安。因此赐秦伯金二百以资军容平息申国崩分,以昭天下国合民安。王六年十月九。
秦君览毕。起身对众秦将道:“去于公孙上将军辞行,孤归心似箭恨不能此时就在西陲宫。”
众秦将皆是喜气,哈哈发笑。
秦君吩咐厚待使者,招族兄嬴超入后堂密议。
獬豸卫衙。
隔窗望雪,娴静的装扮粉色的淡雅,周服长裙拖着地,干净的一尘不染。
乌昭姬精巧的小脸没了活泼的气象,一年多的等待却是等来父亲的失约。獬豸卫里几个相识的卫士在丰京战争后再也没有看见过,就如同父亲那样消失的杳无音信。隔窗外的雪不似飘飞在眼帘之外,而是在心里一般。
“昭姬。”
“嗯?赵哥哥。”昭姬欢悦地从闺房的窗户旁转身望去不知何时推门立足在外的赵盾。
一年前她从来很少叫别人尊称的,更别提这一声像盼见亲人般的亲昵呼唤。赵盾对昭姬勉强露出笑容,道:“在发什么呆?如此美景何不出去一同玩耍?”
心却思:乌师叔对我有授业之恩,每日看着他的女儿发文静,我该做些呢?或是使她在等待的日子中活的快乐才是当务之急吧。
“外边冷,不想动”。昭姬轻声地回话,又望去窗外观那白点纷飞的雪。
赵盾直径走入房内,来过她的手道:“走吧,我教你堆雪人。”
“什么雪人?”昭姬好奇地转首。
“解释不清,你出来就是了。”
“我能不去么?”
“不行!”
赵盾一把拉起昭姬的手,拖着不情愿的她奔出房来。
乌昭姬在獬豸卫衙里独处的小院中,小径两旁的草木上覆着一层“雪糕”,白白糯糯地裹住了枝条的枯瘦嶙峋。脚下的路面累积了寸厚的霜雪。
赵盾立在院中,呼吸了一口透心的寒,整个人都精神了。
大约过了一刻。
“赵哥哥,好冷。”昭姬在房中被暖炉烘的红晕,仅在雪中待这短短一时就褪成了苍白。说出的话也化成了淡淡的白气。她往双手心哈了一口,又覆盖在脸上。
“再等等,我快好了。”
赵盾在蹲在雪中背着昭姬,埋头苦干不知捣腾着什么。
银色的冰粉漫漫于这寂寥的小院,甚少有人来往的它在赵盾、昭姬二人沉默中重回宁静。
昭姬一身淡粉的周式深衣,拖着长长的裙尾,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望着赵盾“忙碌”的身影。自从赵云离开獬豸卫后,与他形影不离的“小尾巴”锦毛鼠也跟随离去,剩这间别致的小院就稀少有人来了,哪怕赵盾也只有偶然想起时才过来一趟。以致昭姬泼辣的性格在此地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好了!”
昭姬在赵盾跃起的喊声中惊醒了思绪。
“你看像不想你?”
赵盾别过一边,让昭姬观摩自己得意的作品。那是晶莹的白霜堆出了一个女童,形貌衣着与此时的昭姬无异,雪人的脸却是歪歪扭扭,整体看来却不十分美观。
“她好丑,一定不是我对吧?赵哥哥?”。
昭姬有些赌气地瘪下唇来。
“哈哈哈......”赵盾顾盼雪人与昭姬,一番对比后,尴尬地挠挠头:“确实不怎么像,要不你来修改一下?”
昭姬恬静地摇摇头,水润的双目中如镜湖起了漪涟,本来苍白的小脸在看见赵盾脸、手都冻得的通红的模样中泛起一坨红晕。
“你别总是这么不开心了。初次见到你时那活跃的表现是多么的可爱,现在的你让我很难过。”
赵盾走到昭姬面前,拍拍她的脑袋。
“哎呀!”昭姬懊恼地一叫,打掉了赵盾的手,蹙眉瞪目的样子。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原来的你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赵盾十分高兴地直直盯着昭姬。被看的浑身不适应的昭姬遂害羞地低下了螓首。赵盾以为昭姬低头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便上前将她拦在怀中。
雪一直不大不小的飘絮着。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如在白色的海洋中孤立。
“你在想乌师叔吗?”
“嗯?”
昭姬羞臊中的小脑袋,被这冰冷的话语刺痛了心田:父亲?......是的父亲。你说好的要来接我的,你说最多半年的......
————
“啥!”
“你凶我,你凶我,我要我娘,我要我娘,不要你”。
——
“爹爹,姬儿好想你呜呜呜......”。
“宝贝儿乖,不哭了,好好的爹给你买糖吃”。
“爹啊,我都五岁了,你还买糖哄我,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
“幽幽见过乌师叔,师叔近来安好”。
“俊是俊了点,也就这样了,不过我家宝贝儿还小不然一定更俊”。
——
不要哭,你一哭老爹就心肝乱跳,老爹此去短则二月,长则半年就来接你。
————
“呜呜呜呜......”。
顷刻间,乌昭姬盈目的泪水夺眶而出,靠在赵盾怀中的身体剧烈颤抖不止。
“昭姬”。赵盾怜悯地轻声呼唤道。
乌昭姬不回,一直痛哭流涕。
“昭姬!”
“......”。
“昭姬!”
“嗯?”
哽咽中,她如被丢弃的小狗,红彤彤的双目视去赵盾。
“嗣来年春开,我带你去找你父亲!”
乌昭姬猛然止声,不敢相信的样子。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一身黑服棉袄,腰间垂玉的小士子模样,且他面额白净、清秀,细眉冷峻的赵盾。双眸中如黎明的太阳徐徐升起。
“真的吗,赵哥哥?”
“真的。”赵盾严肃地点点头。
仿佛还未在惊喜中回神,须臾。昭姬几乎要翩翩起舞。
“哇!太好了,我要见到我父亲了,我要见到我父亲了。”
失态之下,鬼使神差地跳起在赵盾的右脸上亲了一口,瞬间醒悟大感不妥的她飞奔入了闺阁。留下在风雪中凌乱的赵盾。
摇摇头,赵盾轻笑:“这小妮子。”
镐京西城正门城楼阁,屋檐顶。
赵云蹲在屋瓦上,左脚边还放着一堆小零食。手中那一串红晶晶的冰糖葫芦被他吃的津津有味。
右手边,静静地蹲坐着一道娇小的身影。锦毛鼠拖着下腮帮含情脉脉地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赵云。
“老鼠,你是不是想抢我的冰糖葫芦。”
“不是的大人。”
“那你是要我的糖人还是米糕。”
“也不是的大人。”
“你难道想要我的麦芽糖?这个没的商量啊。”
“不是的大人,我没有跟你抢的意思。”
“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锦毛鼠惊起了一身的妖毛,双手捂脸,道:“有吗?大人你看错了,我在看雪。”
......
“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也不吃了?”
赵云微微低头,垂下手中的冰糖葫芦,轻吟道:“每年下雪,我都会和赵盾玩堆雪人、打雪仗、滑冰的。”
“这些是什么?好玩吗?”
“也不知道赵盾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有时......总有奇思妙想,嘿嘿......”,“不过都很好玩的。”
“那现在也可以啊,啊......”。
两人沉默良久。
赵云立身站起,拍拍穿白色虎纹锦缎的衣服。
“走,老鼠。我带你去玩堆雪人、打雪仗。”
“好啊,好啊”锦毛鼠红扑扑着脸,高兴至极。
赵云一手拦住霎那懵然中的锦毛鼠,在她血液沸腾中,轻功——飘下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