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被东方诸侯所鄙视,耻笑它为秦戎。中州饱学之士既不情愿去秦地忍受寒苦,又不欲屈尊就职。故周室正告天下而册封的堂堂伯爵国尽无一大才为秦所用。秦君嬴文素有大志,只因无贤才助其一臂之力,而使其心志不得施展,日夜期盼有博学多智者能够入秦,可叹。
公孙苍龙与司徒姬慈在镐京城宰殿中亭榭品茶,谈题涉及秦国之事,有感而发。
“主公,那秦君索要王赐之地,也算名正言顺,我等凭何而拒之?”姬慈忧心忡忡写在脸上。
公孙苍龙则轻描淡写地拿起茶碗饮了一口,呼出白气,道:“王曰戎除得其地,丰镐以南不是还有个陆浑戎在那占着么。无须焦急。”
“陆浑戎游牧之族,势广而居无所定,有时在丰镐,有时又不。在且安分守己少有越界,要不是虢国公以重利相邀绝不敢来此,此举怕秦君不认同的。”
“认不认同是他的事,我等有此为据即可,再者秦君也非少智之人,秦国西面抗众戎狄地广人稀,此时不取而以为君,不过是执念迷了聪慧而已。”
“但愿如此。”姬慈心不苟同,然,依是点头。
两人默然品茶。良久。
“主公,还是愿意让姬策入秦御边?”老司徒又发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策儿心思忠厚只要我还在他绝不会融入秦国作出不孝之举。”公孙苍龙放下瓷碗,从衣祐中掏出一卷皮书,递给姬慈:“义渠国的女娃娃了不起,重金收了各部酋长立她成王,一夜百里击杀兄长除去后患,使义渠国铁桶一般了。”
姬慈看罢书皮,白眉凑成了一字:“主公,老义渠王在平王元年战镐京失利,于各戎部貌合神离也得此给我等喘息之机,现今义渠国又重振旗鼓于我丰镐乃一大患!”
“义渠在北,若和伪天子狼狈为奸,我怕负了王命才使姬策入秦给小虢国插一根背芒,不过这也是治标之法想要根除此弊,非大王联天下诸侯共伐之不可。”公孙苍龙目向东方,显失望之色。
“主公,老臣有些话不知可讲否?”姬慈欲言又止。
“在我面前可别说老臣,我可比这院中松柏还年长几分。”公孙苍龙自嘲一笑,又道:“司徒是否想说丰镐城库满盈兵甲常备却不曾有征伐携王之意?”
姬慈拱手请教。
“若惠邑无我师兄姬钟坐阁,五年前哪怕我手中仅有三千甲士也要灭了虢国。”公孙苍龙立目捶案,气愤不已。
“那主公师兄是何许人也,能将主公大志限于狭域之内。”姬慈疑惑问道。
“原是宣王时上卿虢国公之次子公子钟,同我拜入仙门玄天宫,我修武道他修玄门遁甲,轮单打独斗十个公子钟也教他死在我手,轮伐兵斗阵玄门道法我十万大军不及他三千兵甲。”公孙苍龙惭愧地端茶喝了一口。
姬慈瞠目,定了身一般,良久才回神,道:“主公可是虚夸于人了?”
公孙苍龙笑笑:“你我二人职在高低,情同手足我欺你作甚。”
“唉,”姬慈叹气道:“那有此人在,我大周就永无宁日了?”
“不然,”公孙苍龙温和的眼眸看着姬慈的双目,渐渐转成锐利,语气似这院中寒霜般道:“待时机成熟,我一人一锏杀了他。”
姬慈抖了下肩膀,避开公孙苍龙的目光,端起茶水吹了口热气,白茫茫的烟云隐藏了面庞。
“主公可知秦君逗留此间,想谋划申国西部数百里地?”
“我知。”
“秦国无故征伐周室属国乱了纲纪法度,礼不成礼天下周室诸侯皆要效仿岂不大乱?”
“若是几年前,我决然出兵斡旋。但,经郑伯乱朝,我特意派探子去郑地及被征之国暗访后,结果使我大吃一惊。”
“怎么?”
“被征之国民意甚爱郑伯,郑国四周流串之小戎零零散散依次入郑学周礼,转蛮夷之习成华夏子民。真不敢想象那种盛况。戎人学周便是周人,周礼渲染天下版图之先河尽是郑伯这乱臣贼子做到了。此后我日思夜想,周室诸国散入华夏大地各自被或多或少的戎夷包围,若不强大那周室存亡亦是堪忧。故秦国取申之地,只要不灭其国祚,我便不想搀和。”
“主公之意是弱国隐忍,强国征戎,彼时强国衰弱,弱国崛起亦可取强国之资打击戎族为重?”
“然也。”
姬慈起身对公孙苍龙鞠躬,道:“主公对戎之策使臣下大开眼界,这般思想下周室哪怕羸弱也亦是诸国之共主可延续万代。”
公孙苍龙起身道:“说来惭愧,此番论述还起源于我的弟子尉迟咏兰,他谓此策略起名——尊王攘夷。”
两人礼毕,落座。
姬慈道:“主公想秦国做大,北进义渠?”
“是有此意。”公孙苍龙整整蔽膝,抬头含笑。
“哈哈,真是瞎吓了秦君,他若早知公孙公有意使他得数百里申地,绝是不会日日夜夜提防,深怕主公知晓一般。”
公孙苍龙面色玩笑,道:“秦君嬴文是少有的俊杰,可心太大还需有条链子拴着才好。”
姬慈忽然明悟,转睛盯着公孙苍龙:“姬策。”
公孙苍龙眯起眉目点点头。
赵罗大夫宅院。
“赵盾!赵盾!赵盾!”
“来了,来了,大哥今日怎么来我家中,稀客啊。”
赵盾从后院脸色慌张地跑出来迎见姬策。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慌里慌张像个泼猴似的。”姬策笑骂一声。
赵盾脸皮一红,打着哈哈:“没的呢,这不兄长稀来蓬荜生辉,我这是高兴所致。”
“少贫嘴”。人高马大的姬策一张大手按着赵盾的脑袋,又道:“你闯什么祸,有老师管教我就不僭越了,找你可要你帮我个忙。”
“嘿”赵盾立时眉开眼笑:“大哥也有找我帮忙的时候,痛快!”
“小人得志”姬策又要出言教训,心中一思作罢,他拽着赵盾出门,手遥指街上人群中有几个鬼祟的细作,道:“叫你獬豸卫的人把跟踪我的那些探子全依法送到衙门去,过个十天半月再放出来。”
“大哥,这些是什么人啊,你都知道是细作了何不派兵全带回营里去拷问一番?”赵盾迷糊地抬头看去姬策。
“秦君的人马,至于为什么跟着我,我心里有数,你别管!”
此话让铁石心肠的姬策白脸透了红,赵盾更加好奇了,拍拍胸脯,道:“大哥放心,我叫衙里的兄弟跟你一个,往后有见到一个细作的抓一个细作,如何?”
姬策喜道:“最好不过。”
姬策言讫,见赵盾站在原地呼了几声,枣。
“副长,你叫我。”枣一脸献媚地出现在赵盾面前。
“枣,你去将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全抓了。”赵盾大手一挥,指点江山的气势现于背景。
“好嘞”枣痛快地答应。才走几步又回了来,苦着脸对着上司,“大人,抓人也要有个由头啊,我们这是为何缉拿这等人呢?”。
赵盾自觉在兄长面前掉了脸皮,气呼呼道:“你个怂货,我们獬豸卫抓人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
“大人,自从云伍长离开獬豸卫后,公孙公下令对新卫们道,獬豸卫乃镐京之阳,阳乃驱万恶之祖,若自身无阳德不可当獬豸。”枣说到此处脸色更苦了,仍又叙:“之后衙内再也没有以往的自由风气,唯有见到你时才松松筋骨嬉笑玩闹。”
“我怎么不知道老师有下过这些命令!”赵盾脸都胀了起来。
枣后退一步,拱手,道:“前些日,您不是从卫长手中接了张竹简拿来垫案脚了么,命令就是那案脚下的竹简啊。”
“你!”赵盾一声后,见姬策似笑非笑地叉手望来,好不尴尬。
“速去拿了那些人,这些家伙全数皆是偷鸡摸狗之徒,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这总可以了吧!”
“行”枣转身跑去那些探子,远远传来,“大人可要记得备案之时,由你承当啊。”
“混账!”赵盾面貌狰狞地空踢一脚。
“四弟果然御下有法,为兄佩服,佩服。”姬策揶揄道。
赵盾瞪目相视:“大哥,你这嘲笑太伤人,我要去獬豸卫理个明白,你与我同去?”
“不了,你挡掉了我尾后的麻烦,终于可清闲一时,岂能浪费在公,我还去商街上消遣消遣。”
赵盾坏笑:“说的到好听,还不是去歌姬馆,当我没去过似的。”
言讫,飞奔而走。
姬策怒指背影,大喝:“臭小子,有种你别跑!”
秦君驿馆,屋檐之上。
赵云白衣,脸戴面具。与他对坐屋顶的还有一人,全身黑衣黑面露出一条眼睛。
若不是那黑衣人道出是镐京军情卫的人,赵云就要于他厮杀一场。两人静默而坐,竖耳倾听屋内声音。
“想不到老师早就搞了一个旁门左道的衙门,还骂我不走正途呢,哼。”
赵云突然对那黑衣人发笑,那黑衣人觉得怪异,后挪了两屁股才罢休。
这时听见,屋内有一秦国将领在那向秦君汇报。赵云与那黑衣人不约而同地俯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