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雨露,地上的泥土却湿泞着拉靴不起。暗红的血流搅拌着尘埃成了砼,剑下虢国士卒无数的死尸堆成了丘,将赵盾、秦戈等二十三名獬豸卫士圈成了牢。有着热血豪情的赤红真气在秦戈及其他十二名獬豸卫中转接腾起,若非他们有这样诡异的秘术成合击战阵,身陷囫囵中的众人早可能死无葬身完地。
四指宽的铜剑,横过敌卒的腰间,那锋利的剑刃将他上下分成两段,鲜红的血液如红墨挥散横开,四溅的血色墨滴在这人间的白纸上又添一笔杀戮的罪孽。引着剑柄而上,黑色锦缎右臂纹绣的彩色獬豸圣兽也涂染出不详的凶兆,巍峨雄健的体魄虽是顶天立地般的伫立着,然下盘轻微的颤抖走漏了秦戈已经是强弩之木的根本。身体上条条利刃划开的伤痕中流淌出炽热的血液,不知中了几剑,被刺了几戟;断羽黑箭没入左肩与那前额散发贴于正气刚毅的脸盘上,尽显他的倦怠与疲乏,风箱似的喘息在肺中鼓噪,从身体每一处穴位中挤出再挤出战斗下去的真气,使这名曾今被誉为“獬豸虎”的男人不可轻易地倒下。
粗剑眉下那看似不是人眼的瞳珠散发出,来回虎顾的厉光,惨烈的虎吼中,正告着:人无义便不立于世的誓言。
流动的敌卒之血又一次随着垂下的剑刃染了一遍本就透红的铜剑,强健有力的大手紧握着这柄最普通的制式军剑,它守卫着是身后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兄弟、必须用生命捍卫的那个孩子、还有秦戈心中的大义。
“獬豸卫!同生共死!”
“共死!”(那十二名獬豸卫喝道)
......
赵盾默默地站立在秦戈的身后,不时挥出“唐刀”为秦戈防御偷袭之击,他想不明白武艺低于自己的秦老大为什么会像护犊的公牛般不让他锋镝在前,但这份厚重的情义如冰流般缠绕着心口使他乖巧的如同羸弱的幼弟遵从了大哥的安排。
困兽犹斗,不论此“兽”如何般顽强,再这么无尽的杀戮终究只有一个结果,獬豸卫全军覆没,阴暗的密林里隐藏着未知数的虢国甲士使秦戈向东突围的想法举步维艰。
獬豸卫士众在过去的一刻钟之内所杀敌人数不下二百人,而己方原有的五十三人也伤亡至这二十三人了。
徒然一声暴喝响起。
“散开!”
秦戈前方十余名敌兵,闻声而动,迅速分开道来,只见一名白甲战将浑身战气磅礴,提枪飞奔跳起,七尺银枪直刺秦戈脖颈。
不待秦戈反应,赵盾左迈一步,当即一斩而下,不想敌将银枪上气力雄厚,仅被剑刃斩低半尺,带着飞溅的血花,枪刃透过秦戈胸膛,被震而后退一步中的赵盾亮起的蓝眸中光阴漫流之下所见的情景使他第一次如此怨恨自己的天赋,只因“天目”让失去亲人的痛苦不知延长了多久。
拔出的银枪,带涌出一团“血泉”,秦戈圆睁的虎目在身躯向后倒去的途中,死死地盯着那面带蔑视翘着嘴角的虢国神将,一口不甘的赤血呛出咽喉,最后用力将铜剑掷向敌将,仍被轻描淡写地拍飞。带着不甘示弱的恼火,秦戈雄健的躯体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秦老大!”
......
近在咫尺亲眼目睹秦戈身死,赵盾目眦尽裂,双手握举三尺剑,在“天目”之下,跃起斩去敌将首级。
“唐刀”化作寒光,非肉眼可查,然敌将再赵盾起跳至斩下的过程中缓缓偏过身躯。避过了!
赵盾满目的不可置信,心海雷动有言:“不可能!”。
白浩藐视轻笑:“小子,我防着你多时了,以你那矬劣的武艺,在我眼中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我都能预知出你整套的招式,你那特异的提速秘技在我眼中已然成为雕虫小技,哈哈哈哈......受死!”
言毕,神将白浩一阵光芒四射的枪花刺来,如若满天星斗幌的人眼发晕。
赵盾当是不相信自己的天赋秘技就这样被看透的,愈发运转内府真气,周身燃起的幽蓝色气炎扭曲了四边的空气,眸中那晶蓝色的眼子都射出了两条光。
敌将无数的枪花,在赵盾眼中虚实皆是可见的,他的身形在虚枪中用剑挡开,在实枪中残影避开。
仅仅一个回合内,两人枪剑碰撞铿锵之声不下百响。
一个破绽!
赵盾几乎兴奋之下,就要咧开嘴唇。秉承着天赋之力,他自视高人一等,今日却被他人破了个干净,岂能拿下心中的失落。
三尺斜锋的剑,在飘荡的黑袖下亮如明镜,二指半宽的剑身倒影着獬豸卫士们在血色中的求生,拿捏着剑柄的手将其送去终止。
赵盾有些癫狂,他望去敌将那大开弱点的颈脖,“天目”之下几乎可望见那热腾腾的血液在青色的经脉内涌动。
化作流光的“唐刀”,它的剑锋是那么的锐利,寒光可比玉宫之阴冷,直径取那弱点之处。
敌将盔缨银亮着威武的光,强健的体魄披挂着银铠虎虎生威,背部斜着长枪握于左手,伫立着望去目前的小鬼耍着花招。
阴谋得逞的笑,上翘的嘴角是那么的震动心魄,敌国神将白浩,眼中的狡黠使赵盾冰冷的心几近出现裂痕。
好似料定他会这般的招式,左脚支地,右脚悬空,避过赵盾割劲之刃,倾斜的身躯恰好有个回马枪的势,一枪刺出,在赵盾身躯之前,白浩的枪头等待着那黑衣小鬼自己撞上去。
六重天的柱国神将,每一位都是社稷玉阶之石,皆是在生与死里头领悟道的含义,武者未及武道之门,便被六重天之神将看作术,而术在他们眼里是有迹可循的哪怕你在如何天赋神通也脱不开,悟道高于武道的沟壑。
赵盾的眼中,敌国神将的招式其实很慢,但每每总是在他之前设阻,百招来回使他真气枯竭,更是打压的他精神混乱,胸中郁气不得出。
硬生生扭过身躯,那泛着青光的枪刃所指心脏位置被偏离了轨迹,它透过彩纹獬豸服的左臂,赵盾可谓死里逃生。
一个后翻,落地后又连退十多步,若不是赵盾在“天目”下面无表情,这畏惧强敌的窘迫可见十分狼狈。
“今日难逃一死了......”赵盾如此心想,他单膝跪地,左掌支撑,右手按着左臂不断涌出的血液,眸中的蓝晶色“天目”也因真气耗尽而暗淡褪去。
颓废丧气地低着头,眼中不甘的泪水落下,“我赵盾被老师夸耀天资卓越,堂堂正正之下尽然不过虢国将军三个回合......呵呵,可笑。”
密林笔直的道上,杀戮依然在继续着,可赵盾却只听见虢国神将那信步踏来的脚步声,战靴踩进混合着树叶的烂泥,这声音好似踩烂心脏一般恶心。
“你的眼神,使我想到了乞怜的小狗”虢国神将白浩说道。他站于赵盾面前五步处,阴鸷的眸中一道冷光闪过:“我主雄才大略,只有他才能使这个世道真正的四海升平,镐京公孙苍龙!还有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蝼蚁,为什么总不识天道大势!”
“虢国公姬翰......世间最大的乱臣贼子......老师说过天无二日,你的主子另立携王使民间对立,兵戎相见,百姓流离失所,你......瞎吗?”
“黄口竖子!”白浩睁目赤红,提起长枪就要结果了赵盾。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千钧一发之际。
林中小道以西有大股马群奔腾而来的声音,节奏有序的践踏轰击着地面,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这骑兵流中的领导者,一马当先的秦国客卿大将——姬策。
玄色甲胄,朱红骏马,赤龙偃月刀,金冠上两条长而后摇的雉尾,尽显青年将军的英豪本色。
“虢国将,住手!”姬策力夹马腹,“朱雀”明白主人之急切,奋起四蹄,快如天穹之流星,不过数息,它驮着姬策逼近虢国神将百步之内。
姬策又是接连大喝:“携王于我有约罢兵在惠邑城下,你乃君主之臣,是要忤逆君意,再起兵戈?”
白浩听罢,一阵冷笑,手中动作不断,那青芒的枪刃慢慢逼近赵盾的颈脖。
“虢国公姬翰,薨了,你此刻已是丧家之犬矣!”
“什么!”白浩一愣,一股山火喷涌的怒去化作气罡,强大无比的气波直接将周身可移之物尽数扫飞。
赵盾的胸口,如同被金鞭重击,打的他天昏地暗,气息骤然而停,飞出三丈后才落地,生死不明。
“来将,你最好是诓我的!”白浩一生谨慎,这一刻他发现自身的理智尽如此的薄弱。
身后那一轮的皓月之气势,可比此时天空中的玉盘,好似天有二月一般,虢国神将白浩燃着直通青天的战炎,一步一步逼近五丈开外驻马而立的姬策。
“说来!”白浩顶天立地望去姬策。
虢国伏兵见敌国援军到来,且主将有罢兵之意,尽数列阵在主将身后聚拢。獬豸卫士残卒余者十一人悄悄靠拢前去救回秦戈与赵盾的“尸体”,挪去姬策兵马方向。
“今日我回兵镐京,在途中偶遇虢国退去之兵,却见军中皆是白幡而立,我派士卒前去问得原因,却是虢国公薨了。”
白浩呆立当场,心中波涛汹涌一般,“主公正当壮年怎么可能逝去,不可能的,这一定是迷惑之计!”他转首去寻那小鬼的身影,发现早被镐京士兵护拥在圈中了。
顿时醒悟,白浩瞪起双目,哈哈笑道:“小子!你倒是好聪明,一个小伎俩就叫我乱了分寸,使你救了那小鬼。”
“不过高兴太早了,本将今日要你这伙军马全数埋葬在这密林中。”白浩大枪一挥,目中生光。
立于马上的姬策蹙眉拧长刀,道:“虢国公真是薨了,你何不率军赶上探个真伪?”
“哈哈哈哈......”神将白浩像是胸有方略般笃定这就是敌将的计谋,故而嘲笑姬策的冥顽不灵。
“笑话,你叫本将去探个真伪,岂不是要本将退兵放尔等狗命!”言毕,一个下蹲挥扫大枪,势要断了敌将战马前腿。
姬策急忙勒起缰绳,“朱雀”一声长嘶,提起前蹄,偏马体落于右侧,一个急转身奔去二十来步,又一个漂亮的转首回身对峙于虢国神将。
“虢国将,你再不住手,可休怪本将违约!”姬策怒目,提刀直指虢国将白浩。
“小子!你于王誓约,关我何事,我只奉主公之命,其他等,本将从不理会!”
言讫,神将白浩,提起长枪奔去姬策。
“那就别怪我不守盟约,是尔先毁约的!”姬策左手按去马鞍,一个翻身下马,疾步奔去,赤龙偃月刀在泥地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深沟。
望去那华丽妆容的青年将军,白浩安心定志,只因敌将气息不过五重天之数终是个武者而已。
“斩!”
姬策右脚蹬地,腾去空中,双手挥下大刀,势如破竹!
神将白浩,蓄力于右臂抓着枪尾,拍去敌将刀刃右面,这一击之下叫那镐京之将弃刀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