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竟然骂我?
这是其其格万万没想到的!
牧仁根本没有理会其其格,一步三摇地来到白马身边,从马鞍前端的挂钩上拿下一串蝈蝈笼子。每一个里面都装有大大的蝈蝈,正争先恐后地叫得欢畅。
其其格又上前说:牧仁,是我,其其格——
“滚!”牧仁这一次没有推其其格,而是直奔土包儿而去,将这一串蝈蝈笼子放在最顶处,接着转身上马。
其其格又跑上前拉住白马的缰绳,说:牧仁,你怎么喝这么多啊?你和人家请假了吗?那羊群谁管呢?你赶紧回家醒醒酒吧。
“不用你管我!”
“牧仁,是我,其其格啊——”其其格以为牧仁这是喝得太醉了,一定没看清自己是谁,赶紧解释。
牧仁大喊:其其格——其其格——你还我儿子——还我阿斯根——
其其格松开了缰绳,坐在了地上。牧仁一夹马肚子,白马开始飞奔。
西日追着白马“汪汪”大叫,追了一段又返回到其其格的身边。用大大的脑袋蹭着其其格,安慰女主人。
牧仁怎么了?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他喝这么多万一……
其其格不敢多想,赶紧起身向山坡下跑去。
就在其其格往家跑的时候,牧仁的白马箭一样疾驰而去。牧仁满脸泪水,不断的以拳捶胸。
在空旷无人处,牧仁声嘶力竭地呐喊:还我阿——斯——根——
呼喊声从唱蒙古长调的胸腔和嗓子发出,震撼力和穿透力可想而知,惊得空中的飞鸟差点儿忘了呼扇翅膀,吓得草丛中的蝈蝈停止了鼓噪。声音翻山过岭、荡气回肠……
看到其其格慌慌张张跑进院子,把家里人都吓坏了,苏德最先冲出屋门,一把将二姐抱住,赶紧问:姐,二姐,怎么啦?
红霞和苏合也跟了出来,额尔德木图急着要下地,可腿却不扣使唤动弹不了,喊娜仁托娅来拉他,也没有拉动。
其其格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指着院外说:快——快——
苏合回身找来一把铁锹就冲了出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谁欺负了二姐,一定要去和他拼命!
其其格:苏合——回来!不是——
苏合站住了,回头看着二姐,其其格接着说:是你二姐夫,他回来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算往下放了放。
红霞说:你啊,牧仁回来就回来呗,至于把你激动成这样吗?大惊小怪的。他在哪儿呢?
其其格终于可以连贯说话了,答:他又回去了。
苏合问:又回去了?那二姐夫咋没回家呢?
娜仁托娅走出屋门大喊:你们几个进屋说,我和你爸也听听!
四人进了屋,其其格也平静了,说:苏德、苏合,你俩快骑摩托追你二姐夫去,他喝得太多了。刚才在阿斯根那儿,放下一串蝈蝈笼子就骑马跑了,肯定又回去给人放羊了。我看他喝得太多,坐都坐不稳当,我担心他——你俩快去,跟着他,只有他到了牧点儿我才放心。
苏德和苏合紧忙跑出去。
其其格又趴窗户喊:追上了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两人发动摩托车,向牧仁给人放羊的牧点儿方向追去。
其其格没再说下去,额尔德木图从女儿的情绪和神态上观察,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就问:牧仁说啥了?
其其格回答:爸,他啥也没说。
额尔德木图:其其格,你瞒不了我。和爸说实话,牧仁到底说啥了?
“爸,牧仁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能说啥啊?”其其格还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惊惶。
“你不用骗我,猜我也能猜出来。今天的日子很特殊,牧仁特意赶回来,说明他的心里很在意这个日子。他又喝醉了酒——他可是好长时间不多喝了,这也说明他心里很闷,那个坎儿——他没迈过去啊。”
额尔德木图是何等精明,分析得在情在理啊。
其其格不说话了,额尔德木图接着说:牧仁说了啥,你和我们说说,大家也好帮助他,也是在帮助你。
听了老爸的分析,结合其其格的失态,红霞也猜出个大概。就对其其格说:你就说吧,别闷在心里,让我们也跟着急。
娜仁托娅拉了拉其其格的衣角,示意她说出来。娜仁托娅现在耳朵还是不好,可她练就了一个新的“技能”,通过看说话人的嘴唇,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所说的“唇语”吧。
其其格瞒不住了,就把牧仁还骂了她两声“滚”,让她“还儿子”的话讲了出来。说完,就呜呜地哭了。
额尔德木图对着圣祖成吉思汗的像驻目凝望,说道:牧仁这孩子,心事真重啊。
四条腿的马再快,也跑不过两个轮子的摩托车。追出二三十里地,苏德两兄弟就看到了前面的牧仁。
白马跑出了最快的速度,几乎是四蹄腾空。苏德在后座上喊:加速!
苏合把油门儿拧到了底,摩托车怒吼着冲了上去。牧仁看到了苏德和苏合,根本没理会,继续驾马狂奔,两人喊他也不回话。只要摩托一快,他就打马提速。
为了牧仁的安全,苏德让苏合减下速度,就在后边紧紧跟住别超过去。这一招儿还真行,牧仁不再让白马玩儿命地跑了。
两人就这样一直跟着,跟到了牧仁打工的牧点儿。
牧仁下了马,钻进蒙古包倒头就睡。
苏德和苏合停好摩托车进屋一看,牧仁已经打起了呼噜。
苏德说:唉,他这也喝得太多了。那啥吧,你往家打个电话,省着惦记,告诉二姐咱俩先不回去了,等二姐夫睡醒一觉醒醒酒再说吧。
苏合去打电话,苏德牵过白马卸下马鞍,安顿它先歇息一下,等缓一缓喘匀气儿再去吃草。
大黑狗哈日从山梁上跑过来,它认得苏德和苏合,并没有乱叫,也没有过分多的亲昵,只是站在蒙古包门口向里望了望熟睡的主人,转身又走了。
苏合打完了电话,看到哈日往山梁上走,就对哥哥说:我跟哈日去吧,这羊群一定在山那边儿,我去看着羊群。你看着二姐夫,中午你做饭吧。
苏德同意了弟弟的安排,开始收拾锅碗瓢盆准备做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