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其其格来讲,牧仁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是任何人是不能替代的,牧仁带给自己的爱也是任何人给予不了的,牧仁给自己的信心和力量,更是其他人做不到的。虽然不爱说话、不善表达,只要有他在身边,其其格就感觉到有依靠,很踏实、很安全。
如今,牧仁“跑”回去也有一个多月了,他是不是不能原谅我了?他是不是要抛弃我了?
每每这么想,其其格心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就更觉得重如泰山了。
儿子离开我了,丈夫不要我了,怎么办?对了,儿子在那边儿总说害怕,是不是想让我陪陪他啊?是啊,做梦时他说我不管他了,这是在埋怨我啊。这是不是也在提醒我啊?对了,我怎么能不管我的儿子呢?我要管到底!
其其格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到儿子“那边儿”与他团聚。
不配合打针吃药?不行,刚开始自己这样,根本拧不过大家。那就把吃的那种镇定安神的药偷偷攒下来,然后找机会一次全吃掉吧。对,就这么办!
聪明的其其格想到了一个“聪明”的办法,她暗自为这一计划叫好,并开始秘密实施。差一点儿,她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一次很成功,护士小莹给吃的药她埋在了舌头底下,趁人不备吐在了一张纸巾上包住藏起来。
做完这些,其其格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好一阵子才恢复平静。就连小莹都奇怪,她这次喝完药怎么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忙去找来血压计给其其格量血压,还好,一切正常。
第二次就不那么顺利了,姐姐红霞非得让她多喝水。喝了两口,埋在舌下的药就藏不住了,跟着水就顺进了肚子。
就这样,十次能有一两次成功就已经不错了。但倔强的其其格懂得坚持,她知道很多“成功”不仅仅靠的是运气和能力,更重要的是靠坚持。
这一天,其其格又一次将药片成功“留”了下来,心情大好。
吃着姐姐用汤勺儿刮出的苹果泥,感觉特殊香甜。其实,其其格完全有能力自己动手吃了,红霞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怕妹妹累着,也怕她一不小心抻到了伤口。享受着姐姐的关爱,其其格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就像小时候自己耍小脾气,姐姐总会宠爱地哄着自己一样。忽然,其其格的心里一动:如果我直的那么做了,姐姐红霞咋办?萨仁台的爸妈咋办?
其其格矛盾了,愣在那里。红霞把小勺儿都挨在她的嘴唇了,她也不张嘴。
红霞问:其其格,你想啥呢?
她这才回过神来,没有说话,只是张口吃下姐姐喂来的苹果泥。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弟弟苏德走了进来。其其格的眼睛紧盯着门口儿。
昨天已经打过电话来了,说是苏德要来,如果能劝好牧仁,他可能会跟着来。红霞听了很高兴,其其格却没太在意,一是她很了解牧仁,要想让这个人回头那可太难了。另一方面,自己正在实施一项“伟大的”计划,别的事儿都不重要了。当弟弟苏德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想见到——那个人。
红霞见只有弟弟一人,焦急地问:你二姐夫呢?
苏德笑着向门外指了指,说:来了,在外面。
红霞松了一口气,说:快让他进来吧。
红霞放下苹果,悄悄对其其格说:这回牧仁来了,你的心就放下吧,好好的。看来,刚才你的感觉挺准啊。
其其格点头,没说什么。原来,刚才她的一愣神儿,红霞还以为她是有了心灵感应,提前感觉到牧仁的到来呢。
苏德又返回去拉着牧仁走了进来,牧仁低着头,特别的腼腆。
红霞高兴地招呼:牧仁,快坐。其其格挺好的,吃东西也行了。
牧仁看了一眼其其格,一下子背过脸去开始擦眼睛。
“不哭了——”其其格也有些激动。牧仁真的能来,这让她还是很意外的。
红霞关切地问:牧仁,牧点儿上的事儿都处理完了?
牧仁没回答,而是从包里掏出几沓钱放在了床边儿。
苏德说:羊都卖了,牧点儿空了。
其其格哭出了声。
“不要再伤心了,羊卖了以后咱再养,只要咱们用心,几年就繁殖起来了。别哭。”红霞劝着妹妹。
牧仁擦了擦眼睛,看着其其格说:别哭——
牧仁拿起苹果,学着红霞的样子用汤勺儿细细地刮着,轻轻喂给其其格。
其其格的脸上露出笑意,而红霞却热泪盈眶。
苏德又说:大姐,我二姐夫说了,他在这儿陪床照顾,你也该回家看看了。对了,我大姐夫打电话还说赶紧张罗卖房子,着急让你搬到牧点儿去住呢。
“你二姐这样,我能离开吗?”
“姐,你回吧。”其其格说。
牧仁也说:姐,有我呢。
“那——那我就先回去处理一下,看看房子能不能卖出去——卖房子的事儿以后再说吧。苏德,这几天你也在这儿吧。”
苏德说:我不走。过几天苏合也能来换换我。
医院病房里,牧仁对其其格照顾得非常细心,就是他的话语更少了。
有了牧仁的“回归”,其其格的那个想法打消了,那个计划彻底搁浅了。认真吃药、配合打针,争取早日出院,回家后要和牧仁一起努力,再把牧点儿支撑起来,把羊养起来、把羊群再发展起来。
苏德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一天天坐在病房里,估计真要把他憋出病了,没等其其格出院他就得住院。所以,红霞在临回去前就安排好了:牧仁负责照顾其其格,尽量保证寸步不离;苏德的主要任务是负责与医生的沟通以及交费、接待慰问等,闲暇时可以出去溜达,但要保持手机畅通,需要时随叫随到。
趁苏德出去散心的时候,其其格拿出一个纸包给牧仁看,眼神很神秘。牧仁好奇地打开纸包,发现全是药片,而且是表面不光滑的那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沾过水的药片。
牧仁不解,盯着其其格寻求答案。
其其格轻轻地说:这是前一段时间护士给我吃药时,我偷偷吐出来留着的。
牧仁终于开口了,说:为啥?
其其格有些哽咽,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很难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就想——就想把这种药多攒一些,然后——然后一次吃下去,那样就没有痛苦了……
其其格哭出声来,牧仁听明了原委,像拿着毒药一样赶紧把药扔在地上,并上脚去踩、去碾,直到成为粉末。似乎还不解气,又用脚狠狠地跺了几下。
牧仁不会甜言蜜语,他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其其格表白:你不能离开我,不能做傻事!
其其格明白这个“闷葫芦”传递出的意思,哭得更伤心了,这一次,是为了自己“伟大计划”的错误决策,幸亏没有实施,不然……
牧仁不会劝说人,他又走到床边搂过其其格,把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这是他所能表示出来的最大限度的亲昵动作,却感动得其其格泪如泉涌。她张开并不灵活的双臂,把这个傻傻的男子紧紧抱住,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