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闯过了危险期,终于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医院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开绿灯特意安排了个单间,便于亲属更好地进行照顾。
其其格的事迹通过媒体报道和相关部门逐级上报之后,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成为草原上当之无愧的“英雄母亲”。
女子虽弱,为母刚强!其其格舍己救人的壮举感动着草原、感动着整个XAM。
有关领导一拨又一拨来医院慰问,并送来慰问金。
每一次都是莲花上前接待、介绍情况,并代表家人表示感谢。而每一次领导给慰问金的时候,莲花都拉着红霞上前来接。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最不想靠前,那就是牧仁。只要有人来慰问看望,他总是悄悄地躲了出去,有时会躲得很远,或者直接下楼到树阴下等看望的人走了再回去,他不想见任何外人。正因为这样,大家在谈到其其格事迹时、在谈到舍自己孩子救别人孩子时,牧仁都没有听到,阿斯根的事儿还能瞒下去。
不想见外人,这也是牧仁的性格所致。更重要的是,从心里他真的不想让妻子成为什么英雄,因为,这个“英雄”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瞒了几天已属不易,再这样下去对牧仁也是很残忍的、不公平的。阿斯根的离去,是该告诉牧仁了。
看到牧仁为了其其格而痛苦的样子,谁都不忍心再说出这个噩耗,这比雪上加霜还要残忍上千倍、上万倍……
和其其格烧伤比起来,家被烧毁根本不算什么。可阿斯根的离去,对牧仁的打击肯定是致命的!一个“闷葫芦”样的男人,到底能承受多重的打压啊?
红霞等人也是矛盾的——总这么瞒着,能瞒下去吗?这么多领导、社会上的好心人来看望其其格,话里话外中,他难道不能听出点儿风声吗?
窗户纸总该要捅破的。红霞留在医院照看其其格,苏德、苏合、莲花和牧仁在旅店里商量事儿。
莲花又说:牧仁,这几天其其格的病情也稳定了,也开始配合治疗了。我们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牧仁点头,并不说话。
莲花:还有啊,其其格救出两名邻居孩子的事儿,报纸上也报道了,社会上都在组织捐款。后续治疗方面需要的钱可是不少,但我认为应该能撑过去了。
苏德、苏合连连说“是啊”,牧仁没说话。
莲花想了想,又接着说:这么多领导来看望其其格、那么多好心人关心其其格,因为什么?就因为她舍己救人,是我们的英雄啊。牧仁,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为其其格感到骄傲呢?
牧仁抬头看着莲花,终于开口了:莲花,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莲花愣了一下,马上冷静下来,说:其其格是英雄,作为英雄的丈夫也应该是刚强的人。就算天塌下来都要挺直腰杆,这才叫男人!
“是不是阿斯根——”牧仁瞪大了眼睛。
莲花眼睛红红的,一狠心说道:牧仁,你要挺住!阿斯根——他——他没救出来——
牧仁的眼睛喷火了!
苏德:二姐夫——
牧仁站起身,一甩手,大喊:都瞒我!都骗我!
莲花还要解释,牧仁却跑了出去!
莲花喊苏德与苏合:你俩快去把他追回来。唉——
医院病房内,其其格刚换完药正在睡觉,这是她难得平静的一小段时光。红霞默默守在床边,盯着“吊瓶”一滴一滴的缓缓滴落。
莲花轻轻走了进来。
红霞问:说了?
莲花点头。
“那牧仁——”
“他跑了出去,我让苏德和苏合去追了。”
“这个闷葫芦啊,真怕他憋出个好歹来。”
“唉——”
两人不再作声。
苏德、苏合气喘吁吁进来了,红霞和莲花盯着二人,二人摇了摇头。
红霞看了看其其格,又哭了。
莲花说:再去找找吧。
WLHT市区,苏德和苏合穿行在汽车站、火车站,慌慌张张地寻找牧仁,并不时打电话联系和通报情况……
医院病房里,“坐镇指挥”的莲花悄悄接听电话,一再嘱咐:再细点儿找,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大河边儿也去看看啊……
其其格的意识完全清醒了,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她不能说话,眼角流下泪水。红霞默默地给妹妹擦拭。
额尔德木图和娜仁托娅还住在红霞家,荷花时常过来帮忙照顾两位老人。
额尔德木图的身体更弱了,除了腿病加重外,肺部喘气也有些费劲。大家劝他去医院看一看,他根本不听,只是说可能是那一次烟呛着了过两天就好了,其实他是怕花钱啊。娜仁托娅的耳朵更背了,她想去医院看看女儿,额尔德木图坚决不许。
额尔德木图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也惦记女儿,也想去看看女儿,但能去吗?看到女儿在病床上遭罪,别说老伴儿,就连他自己也受不了啊。这个时候万一两人有个好歹,这不是给儿女们添乱吗?
额尔德木图坚决不同意去看望,就是让大家能集中心思放在其其格身上,别在他老两口身上分散精力。
娜仁托娅不会想这些,额尔德木图也不愿和她说,一说就得喊,自己的气脉就更不够用了。他默默承受老伴儿对自己的不满。
额尔德木图知道牧仁从医院跑了,因为儿子苏德已经打电话回来询问了。
老人身边唯一能说上话的人,也就是常过来看看的荷花、杜占元了。他明知道荷花也不会清楚牧仁去了哪儿,但毕竟可以进行交流探讨的。
荷花过来帮着收拾屋子,额尔德木图便问:荷花,你说这牧仁能跑哪儿去呢?回草根台啦?
荷花想了想,说:叔,我估计不能。
额尔德木图:唉,真让人担心啊。
夜幕又一次笼罩着城市,苏德和苏合两兄弟寻找无果,无比焦急。
没想到的是就在医院病房的走廊里,牧仁正踉踉跄跄地走向病房。他没有吵没有闹,也没有泪。
他,喝醉了。
牧仁扶着墙,好不容易来到其其格的病房前。他没有推门进屋,而是顺着门缝儿往里张望。
红霞、莲花和苏德感觉到门口有人,回头一看是牧仁。牧仁看到屋里人发现了自己,扭头就跑。
三人追了出来,牧仁已经转进了楼梯。
莲花说:苏德,你去追他回来吧。这么大酒味儿,他肯定喝多了。
苏德跑了出去。
苏德追到了大街上,牧仁步履晃荡跑得并不快。
“二姐夫——姐夫——”苏德一边喊,一边快速追去,终于拉住了牧仁。
苏德央求道:二姐夫,跟我回去吧。
牧仁喊:别拉我!都是骗子!
牧仁这样的呼喊,立刻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苏德:二姐夫,你喝多了,我们回旅店吧。
牧仁:骗子!我要阿斯根!
“阿斯根已经——二姐夫——”
“别管我。我要回家!回牧点儿!”
街上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有人开始议论了。
路人甲:这是怎么回事儿?打架呢?
路人乙:好像。刚才那个人说他们都是骗子!
路人丙:骗子?看来喝多那个被骗惨了。
路人乙:差不多啊,骗子太可恶了。咱们报警吧。
路人甲:我看得这样——
苏德听到了这些,他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顺着牧仁说:二姐夫,好,我和你一起回家。
于是,苏德拉着悲痛欲绝的牧仁,拦住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