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鲁和高娃在医院呆的时间并不长,当天就返回了草根台嘎查。这样沉重的刺激后,两位老人需要好好静养了。
草根台嘎查是牧仁的家乡,也是一个位于草原深处、民风淳朴、MGZ群众聚居的小村庄。虽然牧仁离开家乡有几年了,善良的乡亲们却没有忘记这个平时默默无闻、任劳任怨的小伙子。
重情重义,一家有难众人相帮,一直是牧民最为珍视的人生信条。这也是草原文化核心理念“崇尚自然、践行开放、恪守信义”的生动展现。当然,草原上的牧民不会理解什么是生态观、开放观与诚信观,这些东西都渗透在他们的骨子里、刻在了他们的基因中,是草原民族最可宝贵的精神财富和力量源泉。
草原无边,情义无价!
草根台嘎查大会议室,一条手写的“草根台嘎查为草原英雄母亲其其格捐款仪式”的横幅格外醒目。人们谈论纷纷,有的人还不时擦拭着眼睛。
仪式由嘎查党支部书记金起主持。他站起身来说:大家静一静,今天召集大家来的目的,之前通过嘎查里的广播大喇叭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就开门见山了,这个捐款仪式不比平常啊。其其格把生的希望让给别人家的孩子,却把危险留给自己儿子,她在大火中奋不顾身救人的事儿,在草原上早就传开了。上级领导很关心,各方面都开始给捐款了。我们草根台嘎查不能差事儿,因为其其格是我们草根台的儿媳妇。虽然她住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可这个事实不能改变!
人们又低声谈论,纷纷点头。
一位年轻人站起来说:金书记,你就放心吧。“家乡的水是仙水,家乡的土是金子”,作为牧仁的家乡,咱们草根台的人不会差事儿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答:是!
大家鼓掌,金起很欣慰,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也坐了下来,说:话又说回来,就算其其格和我们草根台嘎查没关系,和大家都不熟悉,但她做的这事儿就是让人佩服、就是让人尊敬,就是我们蒙古人的骄傲!“风调雨顺的地方青草茂盛,团结和睦的毡房人丁兴旺。”我们草根台就是一个团结和睦的大家庭,你帮我、我助你,生活才能过得更好。捐款这事儿,我们嘎查班子和党员带头,大家尽力而为吧。其其格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我们也心疼啊!
众人沉默,表情凝重。金起还想说什么,这时,白朝鲁站了起来对他说:金书记,我有几句话想和乡亲们说一说,行吗?
金起站起身迎上去,说:好啊。来,请到前面来。
白朝鲁拉起高娃,两人在大家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来到前边。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走上前台和乡亲们见面,这也是近几天来大家近距离地看到两位老人。两人真的苍老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甚至头上的白发至少又多了两成。看到这些大家无比心酸。是啊,谁家摊上这事儿,那就是天塌下来一样。
白朝鲁环视了一圈儿,开口说:我们老白家,感谢各位乡亲啊,给你们添麻烦啦!我那可怜的孙子——不说了,长生天拿走了他,他享福去啦。可我那可怜的儿媳妇,还在遭罪呢。我白朝鲁没多大能耐,大家的帮衬我一定记在心里,就算这辈子不能报答,下辈子做牛……
白朝鲁一阵咳嗽,他说不下去了。高娃已是泪流满面。
人群中有老者说:朝鲁啊,可别这么说,牧仁是咱们的孩子,其其格也是咱们的好孩子,没的说。
金起激动了,他说:朝鲁大哥,你也不用客气,你的心思、你的为人,乡亲们都明白,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事儿放谁家都得众人帮衬……
白朝鲁拉了拉高娃,两人向众人深深地鞠躬,久久不起。
乡亲们都不出声,纷纷站了起来。
金起示意前排来两人把老人搀扶下去,然后一挥手,那边就开始播放早已准备好的爱心歌曲《梦中的额吉》——
吉祥的彩云
阿妈的祝愿
飘渺的呼唤
缭绕在心间
亲爱的额吉
在那天边眺望着我
亲爱的额吉
在那天边眺望着我
……
在嘎查班子和党员的带动下,人们纷纷捐款……
红霞和莲花从医院回到附近的旅店,刚刚躺在床上不久,莲花刚要睡着手机就震动了。她一看是丈夫李成的电话,赶紧接通。
莲花轻声:喂——
李成问道:莲花,其其格怎么样了?
莲花看了看红霞,发现她睡着了就轻声说:现在已经醒过来了,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噢,那就好,真是太让人揪心了。”
“是的。”
李成又不好意思地说:莲花——
莲花不解地问:啊——李成,还有啥事儿?
“你——你能不能回来啊?旅店实在忙不开了。”
莲花又看了看红霞发现她还闭着眼睛,便顾不上热不热了,用被蒙上头在被窝里说:是这样的,我这边儿真的走不了,红霞一个人不行啊。这两天,其其格有些不配合医生的治疗,闹着呢。
红霞其实根本没睡着,莲花的说话她听得清清楚楚,眼泪已经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一动不动。
莲花:李成,牧仁的性子你也知道,一天也说不上两句话,医院里的事儿什么都指不上他。还有,阿斯根没了的事儿,还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呢。
“还瞒着呢?”
“不瞒不行啊,他根本受不了再一次打击了。”
“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也瞒不住啊?”
“走一步说一步吧。你说,这种情况我能走吗?你知道,其其格是我最好的姐妹,现在她成了这样我怎么忍心——”
莲花哭了。
李成赶紧安慰道:媳妇,你别哭,我知道了,我这边克服克服,你就安心在那边照顾其其格吧。唉——
莲花:谢谢你的理解,你就辛苦一些吧。
李成:还和我说这些干啥,你也照顾好自己,有事儿再打电话吧。
挂断电话,莲花擦干眼泪钻出被窝。
红霞终于忍不住了,说:莲花,你回去吧,家那边太忙了。
莲花一愣,说:你没睡着啊?
红霞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直接说:你对其其格的心我懂,但家里的生意别扔下啊。我能行。
莲花:红霞,别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其其格不见好我是不会回去的。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牧仁,怎么把阿斯根的事儿和他说啊?
红霞:莲花,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是说不出口啊。
红霞又要哭了。
莲花:我说吧。唉——总得面对……
红霞:莲花——
“嗯?”
“谢谢你。”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