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牧仁更急切见到新摩托车的是他的儿子——阿斯根。
早晨,妈妈和二舅坐上客运班车赶往WLHT市,阿斯根的心里就长了草。一个劲儿问姥爷:我妈妈这会儿到没到市里?这会儿是不是该买上了?是不是往回走呢?新摩托是什么样的啊?
额尔德木图开始还耐心的解答,说什么咱们这儿到市里有多远、坐汽车得几个小时,不会那么快回来的,等等。可阿斯根的问题快赶上“十万个为什么”了,而且是翻来覆去,任他怎样有爱心有耐心也是招架不住了。就说:去去去,问你姥姥吧!
“问姥姥?”阿斯根看着冲自己微笑的姥姥,在心里琢磨着姥爷的话。姥姥耳朵背,声音小了听不见,声音大了有时还总打岔呢,所以阿斯根和姥姥的交流都是无声的交流,很少用语言沟通。姥爷把问题推给姥姥,就是不想和他废话啦。
阿斯根生气了,下地穿鞋就往外走。额尔德木图喊:阿斯根,你干啥去?
阿斯根答:你不愿意和我说话,我找小山和小岭玩儿去。
额尔德木图又气又乐,喊道:你这个孩子,还知道生气了。一会儿你大姨就来给咱们做饭了,早点儿回来吃。
小孩儿有小孩儿的脾气,姥爷的话阿斯根听是听到了,根本没想着要回答,推门就跑出去了。
这一次出去,阿斯根并不是为了玩儿,而是为了“散心”。和小山、小岭在一起也是心不在焉、说东答西的,弄得大家都没了兴致。没等大姨把饭做好,他就跑了回来。
姥爷肯定不会再和自己细说,阿斯根就开始磨大姨了。
红霞围着锅台转,阿斯根就围着她转,还是那些问题,翻过来调过去地问,还真把红霞问烦了,说:阿斯根,听大姨话,我这儿做饭呢,别烫着你,快进屋去。
阿斯根不听,还问:大姨,你说我妈和我二舅是不是该往回来了?
红霞没好气地说:不能这么快。你快进屋,在这儿碍事。
阿斯根为了和大姨套近乎,帮着往灶台里加柴。因为柴里面夹杂着树枝,塞进去后有一根刮在了裤腿上,阿斯根往后一退,把火就带了出来。亏得红霞眼疾手快上去踩灭了,要不非把他的裤腿儿烧了不可。
红霞拉过阿斯根,说:我的好外甥,别再给大姨添乱啦,这火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你进屋吧,吃完饭睡一觉你妈就回来了。
阿斯根也知道自己差点儿闯祸,闷闷不乐地进了屋。午饭也吃得不多,午睡更不踏实。醒来后还想往外跑要去村口接妈妈,被额尔德木图硬给拦了下来。
一辆鲜红的摩托车在绿意盎然的草原上风驰电掣,就像一匹狂飙的赤兔马。
红色是其其格喜欢的颜色之一,寓意日子红红火火。她之所以给牧仁买摩托选择红色,还考虑到在草原上骑着红色的摩托车,色彩的搭配上会更显艳丽,这也是她进行王府刺绣时常用的颜色搭配。
谁又会想到,正是由于这辆火一样颜色的摩托车,才间接引起一场大火,酿成一幕人间惨剧。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最钟爱的颜色,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MGZ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色彩爱好——吉祥色。一是白色,这是天空中云朵的颜色,是羊群、奶制品的颜色,象征纯洁正直、幸福美满、吉祥如意和生活富裕;二是蓝色,这是长生天的颜色,象征着永恒、坚贞和忠诚;三就是红色了。红色蒙古语称“乌兰”,乌兰毛都可以汉译为“红树”,因这里河边盛产红毛柳而得名。乌兰毛都草原的MGZ人在现实生活中对红色的运用也很多,如姑娘喜欢在头上系着红色的头巾,家里的箱子在红底色上绘制各种彩色图案,等等。
MGZ崇尚红色由来已久,人们对红色的喜爱与其崇火的历史传统影响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蒙古人崇拜火,认为火以其红色的光芒照耀着人间,给人以温暖。久而久之,火的颜色——红色就成了幸福和胜利的象征。
骑着寓意“幸福、胜利”的红色摩托车,其其格和苏合还是比牧仁先到了家。
早就等得望眼欲穿的阿斯根,一听到摩托车的“突突”声,“嗖”的就蹦下地跑了出来。
额尔德木图和娜仁托娅从窗户向外看着火红的摩托车,笑得合不上嘴。家里又添了一个大件儿,这不就是生活越来越好的兆头吗?
阿斯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了,冲上去就要往摩托车上爬,被其其格一把拉了下来。
苏合笑着说:让他玩儿去呗,小孩子高兴。
其其格:这小子没深没浅的,千万别踩掉漆喽。
妈妈这么一说,阿斯根就不闹着要往摩托车上爬了,而是用小手摸摸这儿、动动那儿。突然,他起身就往外跑。
苏合喊:阿斯根,你干啥去?
阿斯根顾不上回答,人已经出了院子。
其其格笑着对弟弟说:他啊,这是找小山和小岭去了。家里买了新摩托,不得好好显摆显摆啊?
苏合也笑了,说:二姐,别说小孩儿了,咱们大人也这样。
其其格:还真是。对咱们家来说,买一辆新摩托车真是不容易啊,谁不高兴啊?
“不知道我二姐夫看到后,会高兴成啥样啊?”
“他啊,早就惦记要买摩托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我猜想,一定超过喜欢白马的程度。”
“红摩托车,白马,应该都是他的心头肉啦。”
两人正在聊着,一阵零乱而紧促的脚步声传来,随着一路灰尘飘起,三位“小侠”飞奔而至。
“小侠”们的“刹车系统”还算灵敏,在离摩托车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围着新摩托车转圈儿,阿斯根骄傲得不得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额尔德木图在屋里喊:苏合,看着点儿孩子,别把摩托车整倒喽砸着。
“爸,知道啦。我看着呢。”
“其其格,你进屋来吧。歇歇腿儿,跑一天也怪累的。”
“爸,我不累。”
娜仁托娅知道这姐弟俩是不肯进屋了,就去倒了两碗奶茶,给端了出来。
姐弟俩喝着奶茶,看着三个孩子围着摩托车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脸上挂满了笑意。
其其格几年来的一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又一阵“突突”声响,牧仁搭乘着摩托车赶到了。
看着牧仁像个孩子似的爱抚着崭新的摩托车,其其格笑了,笑中带泪。
阿斯根抱住爸爸的大腿,高兴得一个劲儿地乐。牧仁抱起儿子放在摩托车上,阿斯根把着车把学着开车的样子,嘴里“突突突”地配着音……
苏合看到牧仁如此喜爱的样子,就说:二姐夫,怎么样?
牧仁:好。
苏合:颜色是我姐定的,你喜欢吗?
牧仁:好。
苏合:骑一圈儿试试?
牧仁:好。
牧仁以前也会骑摩托车,都是借别人的,这一次终于有了自己的摩托车啦,他要骑上带着其其格和阿斯根去兜风。
在小山和小岭无比羡慕的眼神注视下,阿斯根高傲地坐在了最前面。苏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头盔给阿斯根戴好,这是他特意给外甥买的,就连其其格都不知道。戴上头盔的阿斯根更加威风,小手一挥,像将军一样发号施令。驾驶员牧仁沉着冷静,摩托车载着一家三口缓缓驶出小院儿。
牧仁开得并不快,却也足以让阿斯根体验到了“风的速度”。他兴奋得连喊带叫,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其其格在后边喊:阿斯根,别叫了!这让你显摆的!
阿斯根不喊了,张开双手感受风的吹拂。
在一片开阔的草场处,牧仁停下了车。
山坡上是连绵不断的油菜花海,对面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边是一簇一簇的红毛柳。
阿斯根就在摩托车附近捉蝈蝈。
牧仁和其其格走到一株系满红布条的大榆树下坐了下来。
其其格喊:阿斯根,别往远跑啊。
“知道,我还得看着咱家摩托车呢。”阿斯根应答着,又专心去捉蝈蝈。
牧仁看着其其格,傻傻地笑。
其其格脸红了。
牧仁:其其格——
其其格:嗯?
牧仁:谢谢你。
其其格:啊?怎么还谢我啊?
牧仁:本来是羊毛钱出来,要给你买部好手机的。
其其格:手机那东西有一个能用就行呗。有了摩托车你来回就快多了,少遭罪。
“他也特别高兴。”牧仁指了指儿子阿斯根。
其其格笑了,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一家人能永永远远在一起,永永远远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