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还认为小山和小岭如此听话,是源于“勇闯草原”后的成长,她根本不知道这是董静早晨“棍棒教育”的效果显现——因为痛。
从董静家回来后红霞说了情况,额尔德木图也笑了,说:这个阿斯根,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行啦,咱们也吃饭吧。
其其格:这孩子,太没礼貌了,我还以为他去去就能回来呢。走了好几天,到家也不说看看他姥爷姥姥,倒跑人家吃上了,不像话。
额尔德木图: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规矩,吃饭吃饭。
一家人开始吃晚饭,红霞趁机便把小山和小岭要去牧点儿找阿斯根的事儿说了一遍,其其格听了也后怕不已,说:这俩孩子,主意太正啦!亏得他爸赶得及时,不然让“野鸡脖子”咬喽,那荒郊野外的可咋整啊?
额尔德木图说:“被奶茶烫过嘴的人,喝凉水也要吹一吹”,但愿这两个孩子也长长记性啊。咱家的阿斯根也得好好管管啦,论淘气不在那俩孩子之下。
其其格:就是。爸,那刚才我说他没礼貌你还护着他呢。
“你——”额尔德木图说不下去了,其其格却呵呵地笑了起来。
红霞说:你啊,也就你敢和老爸顶嘴吧。
其其格刚要解释,院内传来狗叫声,一男子喝斥道:西日!
大黄狗西日不叫了。
额尔德木图说:来人了。
红霞说:我听着好像是双喜的动静儿。
双喜是其其格姑舅亲的表哥,也是嘎查有名的骑手。所以,这次来其其格家借马,嘎查会计李海明费尽周折叫上了双喜与自己一起来。
其其格放下筷子迎了出去。
双喜和李海明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李海明见一家正在吃饭,便随口问道:咋才吃饭呢?
额尔德木图说:是你俩啊。这不,其其格从牧点儿刚回来。
其其格热情招呼:李会计、双喜哥,你俩再吃点儿?
双喜连连说:不吃、不吃,都才撂下筷儿。
李海明:你们吃吧。看来我们来得真巧啊,要是中午来,其其格还不在家呢。
额尔德木图:快坐,其其格,倒茶。
李海明坐下说:包叔,不用倒茶,我俩说几句话就走,你们吃,边吃边说。
其其格还是给倒了茶。
其其格:李会计,啥事儿啊?
李海明:这不嘛,为了迎接BJ奥运会的召开,苏木要举办那达幕,咱们嘎查得出赛马队儿啊。就想到了牧仁的那匹白马。
额尔德木图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好事儿,牧仁肯定愿意参加。
李海明有些为难地说:问题是——这人啊不能参加,马可以参加。
“这是怎么回事?”其其格闹不明白了。
“是这样,牧仁户口在草根台嘎查,他要参加那就不能代表咱们萨仁台了。”双喜赶紧给解释。
“哦,我明白了。双喜哥,你俩这是来借白马的吧?”其其格。
“是啊。”
额尔德木图总结道:你们这是要只借白马不用人啊。
李海明:包叔,我们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嘎查“两委”班子的想法。
额尔德木图面露难色,他最清楚白马在牧仁心中的重要性了。
其其格想了想说:我给牧仁打个电话吧,这白马还在牧点儿上,再说,这事儿也得和他说一声。你们也知道,牧仁喜欢这白马跟什么似的。刚才我还和他通了电话,如果他这会儿回到蒙古包里,可能就打不通了。
双喜:其其格,牧仁喜欢白马我们都知道,这不才来找你了吗?而且着急啊,还得先练练,我也得和白马熟悉熟悉啊。
额尔德木图问:双喜,是你骑白马参加比赛?
双喜:是的,大舅。
李海明:双喜的骑术没问题,白马的速度没问题,相信这回最最保守地讲弄个前三名肯定没问题。
额尔德木图点头,说:是这个理儿。
“另外,我们定好了,最好明天就去把白马取回来,这样不耽误训练。”
额尔德木图笑了笑,没有回答。如今他是图省心,家里什么事儿都不管了,让其其格主事。如果是以前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自己太了解牧仁了。这一回,他选择了“自己的话应该少说,别人的话应该多听”。
其其格又来到院子里上了墙头儿打电话,可是怎么也打不通。她进了屋说:打不通啊。
李海明:怎么办?
其其格:明天你和双喜哥就直接去吧,估计没问题,我找机会再给牧仁打。
李海明站起身,说:明天双喜我俩骑摩托早点儿走,争取当天打来回儿。
第二天,其其格一忙活就把给牧仁打电话的事儿忘了。她把院子扫完,就拿过一个小凳坐在阴凉处开始绣布帘。
阿斯根哭着跑了进来,小山和小岭跟在后边。
其其格赶紧站起来问:阿斯根,你哭啥?
阿斯根提着蝈蝈笼子,站在墙根儿抹着眼泪,就是不说话。
小山上前对其其格说:姑姑,阿斯根的蝈蝈死了,他就哭了。
其其格笑了,说:嗨,你这孩子,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一个蝈蝈死就死了呗,过两天上山再抓。
阿斯根:那是爸爸给我抓的,最大的。
其其格:等你爸回来,让他再给你抓。
阿斯根:那得好些天呢。
其其格瞪着眼睛说:你还没完没了啦?是不是不听话啦?
阿斯根哭起来,不再说话。
小山走上前悄声说:阿斯根,别哭了,把我的蝈蝈给你吧。
“真的?”阿斯根破涕为笑。
小山坚定地说:真的。
阿斯根就要去接,其其格一把按住儿子的手,说:阿斯根,这蝈蝈是你送给小山哥哥的礼物,怎么好再要回呢?送给朋友的东西,是不能往回要的。
阿斯根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小山眨巴眨巴眼睛,说:阿斯根,这蝈蝈我不给你了,咱们一起玩儿吧?
阿斯根又高兴起来。
这时,其其格的二弟苏合走进院子。是阿斯根最先看到的,他喊着“二舅”跑了过去。
包额尔德木图一共有四个孩子,大女儿是包红霞,二女儿包其其格身下有两个弟弟,大弟叫包苏德、二弟叫包苏合。因为不习惯带姓,便都只称呼苏德、苏合了,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兄弟俩姓“苏”呢。其实,苏德在蒙古语中是“卓越”的意思,苏合是“斧子”的意思,“有才”的额尔德木图就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出类拔萃”,一个“所向披靡”。
苏合抱起阿斯根,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走到其其格近前喊了声:姐。
其其格:苏合,你咋来的啊?
“朋友骑摩托车带我来的。”
“你朋友呢?”
“他去别的嘎查办事儿了,下午顺路过来接我一起回去。”
“快进屋吧,爸妈都在家呢。”
苏合像变戏法儿似的从口袋里掏出糖块儿,分给三个小家伙儿。孩子们高兴地说着“谢谢”,攥着糖跑出去玩儿了。
其其格喊:阿斯根,快回来,马上吃饭啦!
“知道啦——”
平时牧点儿就牧仁一个人,他也不愿意做饭,有时三顿并两顿、两顿改一顿。因为性格使然,他几乎不到临近的牧点儿去蹭饭,就算有事儿相求帮忙照顾牧点儿,总会找机会加倍补偿的。所以,虽然他不太爱说话人缘却很好,每说一句话大家不但很珍惜,而且很重视。
其其格来牧点儿那几天,对牧仁来说就像过年一样,吃饭按时按点儿,而且顿顿有菜,像模像样。其其格回去后,一再嘱咐他要按时吃饭、不能糊弄,开始还是很听话的,尽量坚持,至于能坚持几天连他自己也说不准。
牧仁骑马回蒙古包做午饭,拿着锅正要倒刷锅水,一辆摩托车“突突”地从远处驶来。牧仁紧盯着。
摩托车停下,来人下车向牧仁问好。牧仁只是点点头。
“请问,巴根大叔家的牧点儿往哪边走啊?”
牧仁向一个方向指了指,没有说话。
“谢啦。”那人说完,骑上摩托,发动,按了一声喇叭,骄傲地开走了。
牧仁摇了摇头,笑了。倒了刷锅水又进了蒙古包。
白马已经卸去了鞍子,正悠闲地吃着牧仁给割的最嫩最好的青草。
过了一会儿牧仁又出来了,端了盆清水,拿起刷子开始给白马“洗澡”。
又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牧仁一抬头,看到李海明和双喜来了,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李海明:牧仁,给白马洗澡啊?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来啊?
牧仁茫然。李海明使眼色,双喜走上近前,问:牧仁,其其格给你打电话了吗?
牧仁:没。啥事儿?
双喜:没大事儿。其其格已经答应了,把你的白马借嘎查用一段时间。可能是你这儿信号不好她没打通。
牧仁一下子抱住白马,似乎怕被抢走似的,说:借马干啥?
李海明:BJ要开奥运会,咱们苏木也要开那达慕表示庆祝,借你的马代表嘎查参加比赛啊,这可是件光荣任务啊。
牧仁:不借!
李海明:啥?
双喜:牧仁,你——
牧仁:不借!
李海明:奥运会在咱中国开,那是大喜事——
牧仁: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海明:你——
牧仁:如果能让我的白马去参加奥运会,我就借!
“扯蛋!”双喜以前和牧仁说话是很客气,今天被他气得也说了粗话。这一句更激怒了牧仁,倔劲儿上来不是好眼神地盯着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