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芙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以往这个时候也该上灯了。仆人都哪里去了?不同寻常的古怪,使孟芙不由自主的提高警惕。
分叉路口,李氏并没有往老太太园子方向去,孟芙知道现在问她原因,得到的也不是什么好的回答,干脆安静的跟着。
李氏没回头,还是自顾自走着。多了份主人带着客人来逛园子的神气,声音却还是冷冷的:“这是四姑娘处。”
孟芙道:“我们是去妹妹那里?那是有什么事情,嫂嫂可否告知一二?”
李氏叹气,眼神很快的在她身上一溜。“去了就知道了。哎——好好的姑娘家,一天也学爷们儿四处溜达,哪家有头脸的肯接纳。如今好了,弄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回来。诶哟!就说你的那个丫头吧,叫什么——哦!叫玉儿的唻,什么规矩也不懂,这次我看撵了出去罢。”
孟芙从来没有见过李氏说话如此刻薄,刚才一开始就没有好脸色,现在更是如此。孟芙心里很是不满,却也只当忍了,再者想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或许得罪了她,又想起玉儿来。那丫头虽然平时厥了点,女孩子性子急强些,可也是个眼皮子活的机灵丫头,今日如何就牵扯上了?心里一万个——但愿只是李氏随便的抱怨,却又说不上来,好像真是玉儿不见了呢。
斑斑光点在前方燃起,朝前面越走灯火就更通明了起来。整座府好像也只有自己那方向没有灯,其它地方的灯火好像又要比作平常里更亮了许多。
孟兰的园子,她是第一次踏进来。平日老太太常来,母亲也是在这里最多,孟芙为了避免同两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碰面,几乎是有她们在的地方绝对是不会去的。她不是什么好性子,小的时候脾气就坏,所以讨嫌弃。
大了不再顽皮,性子任然还是比青梅更酸,比石头更硬的。按元宝话说就是——油盐不进。所以老太太讨厌她,母亲不喜欢她,她都还是淡淡的不哭不闹,也不会故意去卖乖。
老远就看到一堆佣人进进出出,匆忙的脚步,面色焦急的神情,每一点都在孟芙眼里。跟李氏走来,仆人也没有停下来好好作揖。见孟芙更是做空气没有看见,甚至好像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厌厌的表情。
园子是用花藤编制的门,里面种了很多花,孟芙叫不出花的名字,但觉得这些娇嫩花长在这个园子,比她都要来得尊贵。花被白日的雨水打过又被强风肆虐,此时微颤颤的往地面垂着。
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孤独的趴在角落,只有它是寂寞的,在哪里喵喵呜呜,述说着自己没有主人的悲伤。
“姑娘怎么样!可还好些了?”李氏伸手拦了一人问道。
那人摇头,迫不及待的要把情况讲出来:“还没醒呢,说是伤了脑袋,额角是要留下疤了。”
李氏听到这里,眼神怨怨的睖了眼孟芙。她下巴朝孟芙伸着,示意仆人去老太太那里通报声人来了。
孟芙静静的看着,刚才看见的佣人都几乎从厢房出来,出来后又把门给关上。门死死的关闭,隔断了里面人跟外面人的世界,里面通明如昼。门外漆黑昏暗,还有乎来乎停的大风。
门吱吱呀呀的被人打开,一位满面怒气的老妇人被人搀扶着走出来。老夫人偏长脸,两颊因为瘦而下凹,紧蹙着眉头眉毛稀疏浅淡,三角的眼睛不难看出年轻时也好看过。她横眉冷眼,显示出这为老太太的强势。
孟芙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还得继续的跪着。
“你怎么不去死!有脸回来作孽,害死了你哥哥又想来害兰兰?”老太太声音激动的颤抖。
见孟芙一直不吭声,认为这是她一贯的计量,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越说越是气,举起手里的杖藜朝孟芙劈头盖脸的砍了去。
第一棍就打到孟芙的头顶,嗡嗡嗡的乱冒火星,好一会才缓回来。接的就往她的肩膀、手臂、后背劈去,只要是她遮挡不住的地方,认为打着更痛的地方就死劲的打。孟芙没有敢挡,咬了唇等着老太太打累,她知道只要稍用手挡,对方就以为她在反抗便更加起气。
没有一个人前来拉劝,孟母也只是在一旁为屋里的孟兰伤神哭泣,地上跪着挨打的孟芙好像根本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李氏也冷冷的旁观,似一位家长看着闯祸的孩子,觉得好好惩罚一下是应该的。
可能是老太太打累了,孟芙暗暗的吐着气。她虽然七十的身子,却有着四五十岁人的力量,孟芙周身火辣辣的痛。微微动了动手臂,痛得不能举起,悄悄地倒吸口气,头也疼得一阵阵的晕眩只好微缩在地上。
老太太在众人安抚下从新进了屋,要夸入门槛时又转回头,怒视孟芙用空出来的一只手食指指着孟芙。“以后都不想见到你呀!你什么时候走呢,快走罢!我一个老太婆了经不起你的折腾,去找你那在边疆的纨绔父亲,我就当没有他那样的儿子,咱们孟家更没有你这样的怪物啊!”说话间声音越来越悲伤,被人扶进屋还在喃喃自语——女儿就该清清白白有大家女儿样儿,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乱纲啊!
没有人在理她,也没有人叫她起来,她知道不会有人来给她说话的。可是从角落里还是听到了带哭腔的哽咽声,孟芙略过头,对上元宝泪湿的红眼圈,苦苦的向上扯着嘴角。“你在呀?”声音轻的似风可以吹散,在问他又不是问他。
元宝举起腕使劲用袖子擦拭着眼,装作眼里进了沙子又故意搓揉了会儿,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嘴吹着垂落在额间上的发丝,又自认为很随意的甩着头,把头发甩到脑后去。大步走像孟芙,再怎么装,步子始终轻快不起来。
还是小心谨慎,担心触及着孟芙深处看不到的伤口,看得见的伤可以治愈,而看不见的是在深处溃烂着的。“将军——我扶你回去。”
孟老太太坐在太椅上,接过李氏递来的茶水抿了两口,歇了歇顺好气又起身往孟兰卧房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