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沐娃儿被闵道靖领走之后,便到了刚入门弟子的处所。途中,闵道靖对沐娃儿说:“沐娃儿,虽然掌门对你的道号网开一面,但是在为师的心中,你与其他的弟子并没有区别。以后你一样要去做早课,一样要去演武场里修行,若是做错了事,为师一样会罚你!今日,你且回去好生休息,从明日开始就要与其他的师兄弟一起修行,听明白了吗?”闵道靖语气一重,望着沐娃儿。沐娃儿淡淡的说道:“弟子谨遵师命!”正所谓“严师出高徒”,沐娃儿早就听翠姨说过,此时自不会多言,而闵道靖却把沐娃儿的这种行为理解为小孩子初来乍到,有些怕生,也不以为忤。
躺在自己的床上,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他人,这倒不是闵道靖看沐娃儿身份特殊,便给他一个好处,将整个大房间给他一人住,而是现在这个时间其他的弟子都在演武场上练习拳脚呢。沐娃儿感觉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比他过去五年来要经历的事还要多。想着想着,一股倦意袭来,便酣然入梦了。
突然,沐娃儿感到一双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猛然起身,发现一位中年人仙风道骨,白袂飘飘,正满眼含泪地望着自己。不用说,此人正是将主殿闹得天翻地覆的梁丘子。梁丘子含情脉脉道:“沐娃儿,为师这就要离开了。你送送为师罢。”这几日相处下来,梁丘子早已把沐娃儿当成自家子弟了,远胜于一般师徒。临别之际,难免会有些许不舍。沐娃儿轻嗯一声,便跳下床来。
或许是两人感情太深,又或许是沿途的景色太美,总之原先梁丘子一口气爬上去的路,他们走了一下午。来到山麓,太阳已经傍山,天地间一片金黄。梁丘子终是打破了坚冰,对沐娃儿说:“你怎么看你的翠姨?”“翠姨自然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云潇潇撅了撅嘴,在他心目中,没有谁能够赶上翠姨。
“嗯,很好。但是,沐娃儿你知道吗?你的翠姨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人,在未来除了你以外,或许没有别人会记得她了。她就如浪花一般,一会过去,海是海,天是天。你想做这样的人物吗?“
沐娃儿摇了摇头。
“那么你就是想做大人物了?”
沐娃儿点了点头。
“可是你知道吗?做大人物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你怎么看姬康?”
沐娃儿摇了摇头,表示根本不认识他。
梁丘子对他说:“这姬康本是我的好友,也是今上燕王最喜欢的爱子。他在位时,勤勤恳恳,一时间谀词如潮。如今他败了,各方都在编排他的不是。,悦来客栈里的那个人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成者王侯败者寇,世人总是拿着这个标准去衡量一切人与事。若是你有一天败了,那么你也将万劫不复,你还愿意成名吗?”梁丘子回忆起当年和姬康煮酒论英雄时的场景,眼中不觉渗出泪花来。
沐娃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你必须肯吃苦!并且当他们辱骂你的时候,你不要动怒,因为他们都是人,思想单纯的人,在他们的脑海里一直坚信‘好人有好报’。如果你是好人,为什么你会有坏的结局呢?他们的头脑里拒绝辩证。当然,你也不能动摇你对侠盗的追求之心。记住,姬康是一位真正的大侠,虽然他的身手不是太好,但他有一颗侠者之心。”
“嗯,沐娃儿记住了。”想着这几日梁丘子对自己的好,沐娃儿也滴下了泪水。在夕阳的照射下,两人滴落的泪水都闪着金光。金光耀眼,却更增添了泪眼的朦胧。
梁丘子轻摸沐娃儿的脸蛋:“蒙江湖之人的抬举,给了为师一个【诗剑狂魔】的称呼,但是,为师很喜欢这个称呼。诗中有剑,剑中有诗。一首好诗本身就是一个上好的剑诀。而舞完一手好剑之后便可挥毫出一首好诗。唐朝有一位诗人名叫李太白,平素里为师最喜欢吟诵他的诗。其中最喜欢一首《侠客行》,现在便送给你,你要好生揣摩其中的韵味,感受其中蕴含的‘剑意’,这对你以后的习武生涯都很重要!”
“嗯!”沐娃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梁丘子做了一个深呼吸,青芒一闪,拔出了青萍剑,步随气走,剑随意动,诗从嘴出:“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动作时快时慢,表情时喜时怒,青光闪闪,尘土扬动。当念到“经”字之时,青萍剑恰好入鞘,而有三个青影飞快地从梁丘子背后袭出,击中密林,发出三声巨响,震彻山谷,树木尽折。看得沐娃儿是目瞪口呆。而梁丘子却微微一笑,影子已到沐娃儿的面前。
“沐娃儿,时间不早了,为师送你一程!”沐娃儿便觉眼前一黑,等到还过神来,已经到了玄尊堂的大门之外,四处无人,连守门的道士也不知了影踪。只剩下树木的晃动声,告诉人们方才有人在山间急速奔驰过。沐娃儿对着山下喊道:“师父,后会有期!”
走在玄尊堂的台阶之上,早已是日薄西山,暮霭沉沉。若是方才的天地是金色的,那么现在的便是火红的。红的那样绚丽,那样令人沉醉。但是沐娃儿心里清楚这里的良辰美景并不属于自己,自己必须练好武功,才能出人头地,使天下人都知道翠姨都自己的爱。现在,当然得填饱肚子,养好身体。眸子灵性地一转,沐娃儿心中有了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