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然降临,在玄尊堂寻找厨房多时的沐娃儿依旧空着肚子。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清脆的女音:“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本门禁地——本大小姐的门外!看本大小姐不好好地修理你?”一个粉拳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沐娃儿的后背之上,沐娃儿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来。
女孩没想到沐娃儿竟然如此弱不禁风,方才一掌,不过才是七成力气,竟然能把他打得喷血,一下子也慌了手脚。赶紧跑过去,将他扶起,嗔怪道:“你这小子,今早携你来的大侠是何等威武?没曾想,你竟然如此不堪,幸得方才我没有尽全力,不然你岂不是要毙命当场吗?”沐娃儿仔细打量一下女孩:不过是五六岁的模样,双眼清澈,一身粉色裙摆,到不似阴险毒辣之人,便咳嗽一声,道:“我平日里不曾练武,所以身体较弱,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女孩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你这小孩,竟然如此文雅?告诉你也无妨,本小姐名叫袁清音,是当代掌门长春子的孙女。听人说,你叫李沐是吧?”
“是的。”听闻袁清音的介绍,沐娃儿不禁纳罕道:“今日来到殿外,发现有五种着装。紫色与紫袍黑边若是平辈的话,现在玄尊堂内当有四辈人,你若是掌门的孙女,应该是道字辈,身着黄袍才是,为何会与我平辈?”
袁清音扑哧一笑,眉毛一挑:“你可知道我玄尊堂本是江湖的新进门派,却在茅山一带独占鳌头,这其中难道没有原因吗?那就是我们帮派不徇私情,在公言公!祖师逍遥子自然不知名讳,不过传闻叫萧遥,也不知真假。其下,长奉道清,宁远志翔,每十年为一代。方今我派成立的第三十八个年头,所以你才能是清字辈,若是你再晚两年来,便只能是宁字辈,要喊我一声师叔了。”
“咦,这帮规倒也有些意思,若是一个三岁幼童第二十九个年头来,他能教第三十个年头来的十五岁少年什么?”沐娃儿自然是想挑这帮规的弊端。不想袁清音面色一凛,玉手轻点沐娃儿的脑袋,说道:“哼!说你见识浅,就是见识浅,你以为偌大的帮派真的需要每个人都有徒弟吗?大部分的人都要专心探求武学大道才是。帮规说道,十五岁方能收徒,若是没有徒弟,平日里也可以以师叔的名义提点弟子一二。”
“咦?真是奇怪,你与我年岁相当,怎么对帮规如此熟稔,莫不是骗我吧。”袁清音朱唇一弯,笑道:“呵呵,想必是你今日才来,道靖师叔还未来得及传授你什么,等到明日,你便知玄尊堂弟子的好处了。”言罢,微微一笑,看起来却是那样的阴险。
“咕!”这声音自是沐娃儿的肚子发出的抗议。沐娃儿一脸尴尬,轻捂肚皮,局促道:“敢问姑娘,厨房在何处?”谁知袁清音柳眉倒竖,训斥道:“什么姑娘?连一声师姐也不会叫吗?”
沐娃儿大窘,说道:“敢问清音师姐,厨房在何处?”袁清音这才一展怒眉,说道:“哎,这才对嘛。你随我来吧。”言毕,已然轻提裙摆,翩跹而去了,而沐娃儿却紧跟其后。
到达厨房之后,袁清音气定神闲,而沐娃儿却早已气喘吁吁。袁清音怒道:“真是没用。”便只身进入厨房。未几,便带出了两个雪白的馒头,递与沐娃儿,说道:“别与他人说,师姐欺负了你。恁,吃吧!”沐娃儿接过馒头,便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沐娃儿的吃相,袁清音不禁扑哧一笑,道:“看你的样子,倒真像一个千百年不曾见过吃食的人。一定是家里遇到了荒年吧。不过不碍的,既然你已是我玄尊堂的弟子,以后锦衣玉食虽不能保证,但每顿都是可以吃饱的。”
沐娃儿这会儿哪有闲情管袁清音说些什么,只管如何饕餮了。这馒头当然不及东宫的山珍海味来得爽口,但不知怎的,沐娃儿却觉得这馒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香甜。津涎遍地,目不转睛,仿佛这两馒头便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吃食一样。往昔翠姨千辛万苦为自己弄来的人参燕窝,鹿茸犀角,鲍鱼海参,都不及眼前这样东西来得滋养,这或许是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的原因吧。
“对了,你且慢些吃,别噎着。等等师姐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要不是看你如此听话又尊敬师姐的话,师姐才不会带你去呢。不过路有些难走,你也是个男人,师姐都能爬过去,你一定可以的。”袁清音美目望着沐娃儿。沐娃儿感觉到异常,便也点了点头,袁清音会心一笑。
山道难爬,古来如此。月华如水,倾泻而下,将天地间镀上皎洁的银色;山风微拂,树影婆娑,在透着馥郁香气的泥土上投下斑驳的黑色。行至陡处,猿猱愁攀,人影难至。山风阵阵,在谷中咆哮着,时如嫠妇之哀啼,时如雄狮之怒吼,不禁让人胆战心寒。常有山石滚落,落入幽潭,砰然声响,不觉已惊出冷汗。两人携手并进,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绝壁之下。转身望去,豁然开朗,衅山月景尽收眼底。袁清音笑口轻启,道:“怎么样,师姐没有骗你吧,我们这里是有这样的美色的。曾经师姐爬了半夜,终于爬了上来,适逢朝阳喷薄欲出,天际泛白。师姐看得那次日出可是很美的。”袁清音微微一笑,陷入美好的回忆之中。
“当年师姐还那样的小,师门前辈怎么放心让师姐独自攀援?”沐娃儿不禁疑问道。“哎~师门自是不许,但是脚长在师姐腿上,他们管得着吗?再说现在连着这种并不算陡峭的山壁都不敢爬,以后又拿什么除恶扬善,纵横天下呢?”袁清音洋洋自得,为自己的壮举找了一个华丽的理由。
月色西斜,渐渐照于绝壁之上,上面竟渐渐现出文字出来。沐娃儿回眸一望,看见偌大的绝壁之上,如平镜一般。其上笔走龙蛇,刻着苍劲有力的篆字:
十年辛酸磨一剑,今朝紫电始出鞘。武皇开边意未止,驱使卫霍万里遥。
巫蛊一出帝裔死,皇孙缧绁度年少。阴氏生得南阳花,纨绔风T流千金抛。
混迹市井无人晓,谁人识得金镶玉?汉女不如阴氏美,牛郎依旧惜织女!
凤冠霞帔迎进门,柴米油盐沫相濡。朝为无赖饭食忧,暮卧龙床天子居。
南园叶落常戚戚,故剑情深两相依。奈何帝为权臣立,权臣之妻欲谋逆。
甘泉喜逢再妊娠,一尺汤药红颜逝。若是天可知我心,欲以龙袍换吾妻。
纵使天下尽死士,谁肯隆冬捡寒枝?唯酬猛将英雄志,为汝挣得圣贤诗!
这字写的入木三分,笔触有力,整体又浑然天成,没有一处间断,像是一人一气呵成的杰作。原先翠姨也给自己看了一些篆书之类的宝贝,希望自己成为一代文豪。但是那些宝物加起来也没有眼前的来的好!沐娃儿暗想若是能够拓印下来,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袁清音望着沐娃儿失神的模样,不禁说道:“这上面画的画,师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起来倒是挺美的。”
沐娃儿解释道:“师姐,这其实并不是图画,而是篆书。”说完,沐娃儿将那首诗念与袁清音听。听完,袁清音说道:“这首诗韵脚常变,意境平庸,不过是泛泛之作而已。”
沐娃儿笑道:“师姐,此诗年代久远,估计是当年某位游侠游至茅山,一时缅怀古人,有感而发之所作吧。当时或许饮了点酒,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诗,虽差了些,但是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他讲的是中原汉朝时代汉宣帝与许皇后的爱情故事。诗为心声,这也算是上佳之作了吧。”
袁清音目露钦慕之色,不过很快又变为狐疑之光,一用劲,将沐娃儿的手憋至后背,怒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懂得那么多?不仅会篆书,还会解诗。哼哼!连我这个茅山百年一遇的天才都自叹弗如。说,你究竟是什么来头?”袁清音话音一顿,用力更猛。
“哎呦呦,师姐,轻些,你忘了,我是【诗剑狂魔】梁丘子先生带来的。经过他的熏陶,我不会吟诗也会诌呀。”沐娃儿不得不钦佩自己的急智,幸好今天带自己来的是【诗剑狂魔】,不是【采花狂魔】。“哦。”听到沐娃儿的解释,袁清音慌忙松开了手。沐娃儿轻吁一口,倒在地上,袁清音赶忙扶起他,道歉道:“师弟,都是师姐不好,弄疼你了,你千万不能埋怨师姐,以后师姐找你玩时,你一定不能不理睬师姐呀。”沐娃儿被她晃得头晕,急忙点了点头。“就知道你最好了。”袁清音竟然拥入沐娃儿的怀里。不过也难怪,她这个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也许在她看似比同龄人都要成熟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渴望玩伴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