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哥笑笑说:“人家老铲子叔可不是道上的,据他说他这辈子没有自己去盗过墓,不过跟着别人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跟我天南海北地说了很多,我打算回头整理出来出一个档案。”
芏英姐拍拍手说:“好呀,好呀,我就爱听故事,你快点写,写出来了给我看。哎呀,等会,那我要等多久呀,你现在就说一个故事给我听听!”芏英姐一任性起来还真是不管不顾的。
朱大哥说:“你着什么急呀,我先给疙瘩解释下那些黑话都是什么意思。”
芏英姐嘟着嘴巴不说话了,我嘿嘿直笑。
朱大哥说:“你们要知道,去盗墓的人最忌讳就是说‘鬼’,说‘死’,说一些让他们觉得犯忌的话。这除了迷信之外,还有部分的是心理原因。因为去盗墓毕竟是损阴德的事情,如果成天想着这事难免会有心理上的阴影,谁也不想天天疑神疑鬼的过日子。所以各路盗墓的人就形成了自己一套体系的语言,也就是俗称的黑话。”
我点点头,觉得这道理却是说得通,要是换成我去盗墓,每天想着要下墓地,要挖棺材,要见到死人,那可不是心理受不了,非夜夜做噩梦不可。
朱大哥说:“比如在北方有管盗墓叫‘支锅’和‘挖红薯’,如果失手了就说‘走了空’。南方则有的叫‘翻肉粽子’,‘翻咸鱼’和‘找铜路’。这‘肉粽子’和‘咸鱼’就是指包好的尸体,那‘铜路’是指的挖出那些青铜器多的墓葬。江湖上最常说的还有‘倒斗’,那‘斗’就是指的棺材,‘倒斗’就是翻开棺材看看。还有一种说法是从道教里来的,叫‘起灵’,原本的意思是把埋好的先人二次选地方再入土,后来这话就给用来指去翻人家坟了。对吧道长?”
我和芏英姐望向王道长求个佐证。王道长微笑着点点头,说:“这起灵倒是不错,不过是否被用来做盗墓的黑话,贫道也是第一次听说了。”
朱大哥说:“那么刚才说的是一些还算听着舒服的话,还有一些是蔑称盗墓行为的,像是‘吃臭’的,‘撬死祖’,‘驾枯票’等。总之去盗墓的话,彼此间为了保密总会用一些话来替代,时间久了就成了这一行的黑话了。其实这个也不是一定的,只要彼此听得懂,随便自己起一个都可以。比如我和疙瘩就可以约好用‘去找芏英吃饭’来做暗号。”
芏英姐呸了一口,说:“胡说八道,去我家吃饭干嘛和盗墓挂上关系,恶心死了。还有没有别的好玩的,快说,我要听故事了。”
朱大哥说:“还有就是你去盗墓总要带上家伙事,可这些东西也不能明着喊,怕人家听到了起疑。像是一些铲子,铁锹就叫‘小保’,铁钎叫‘浑条’,斧子叫‘叶锋’可以用来劈棺材用。凿子叫‘光嘴’,锤头叫‘溜天子’。蜡烛叫‘亮子’,点个亮子就是点个蜡烛的意思。还有很多工具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要是有一天我喊疙瘩,你记得带上小保,拿着浑条河叶锋,还有溜天子跟亮子一块出门啊。你们就知道我们俩个要去盗墓了。”
我听到这哈哈大笑,心里还真默默记诵几遍,想着哪天我就真的这么跟朱大哥去说话。
芏英姐越听越起劲也不催促要听故事了,抱着膝盖靠在车厢内仔细听。
朱大哥说:“那刚才说了盗墓贼很忌讳说‘死’这个字,一来墓地里都是死人,二来盗墓都是晚上去,也很有风险。他们对‘死’就更加忌讳。要是某人死了,就说‘成仙了’,‘升天了’,‘翘辫子了’,‘返圣’,‘过坊’都是用来说死的。”
芏英姐一拍手说:“那我知道了,要是哪天我来找你,你们同事告诉我说朱祖德昨天‘翘辫子’,那我就知道你死了呗。”
我和王道长哈哈大笑,王道长还假装拍了芏英姐一巴掌,意思是不可以乱说话。朱大哥也是大笑几声,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马蹄声响,我们的轿车走到一处下坡路,这里坡度有些陡峭,朱大哥让我抓紧缰绳,他和王道长跳下车护在两旁防止车子下坡太快翻滚下去。两人一左一右,奋力抓住车厢两盘不让车滑动得太快。这般平安下了坡,两人才又跳上。两人拍拍手上的灰,我见他们二人手掌中都给勒得通红,想必刚才一定是很辛苦的。这时王道长换他来赶车,让朱大哥去后面休息下。刚才朱大哥和王道长这一起配合得颇有默契。
我们的车下了坡,转过山去,行到一处大路上,前边重山绵绵,山中飞鸟鸣叫,环境十分优美。我和芏英姐又让朱大哥说了一些盗墓的黑话,朱大哥给逼得没办法又说了不少,最后双手举起说:“没了,没了,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我投降,我投降。”
芏英姐笑着说:“哈哈,知道投降了吧,看你还敢乱说黑话不。”
朱大哥故意垂头丧气的样子说:“认输了,回头我要跟老铲子叔再好好讨教,讨教去。”
我和芏英姐又逼着朱大哥说盗墓的故事,朱大哥说他还没整理呢,回头整理完再给我们看。我们非要先听一个,他就是不说。还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好像我们两个是坏人逼供他一样。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憋闷,说话间前方传来水声,路旁一条小溪慢慢流过。我往前望去,见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河自山石间穿过,问:“这山里还有河呢?哪里来的水?”
王道长说:“这应该就是三里涧流过来的水,看来我们是快要到了。”
芏英姐说:“哦哦,这就是三里涧流过来的,那它一定是一条大河了。”
王道长说:“倒也不算大河,最深的地方也就到膝盖,水面有个三四十米宽的样子。”
我问:“那这三里涧也是山里流出来的吗?难道有三里长?”
王道长说:“这河水却是从那山里的泉水口流出来,但那河倒不是因为三里长而得名,是因为那边的村子离着河有三里远。”
我和芏英姐哦了一声,点点头。朱大哥问:“道长,那村子就是我们要找的卖山货的人居住的村子吧。您去过那村子,觉得那里的山民人怎样?”
王道长拉着缰绳,人看着前方,顿了一顿说:“那里人呀,嗯,我看,也都和其他村子差不多吧。都是农民呗,一样的老实,一样的能吃苦。都,都那样吧。”
我们三人互望一眼,觉得这话听着好像对,又好像不知所云。
芏英姐问:“对了,道长,那些卖山货的都是去什么山里找的山货呀。”
王道长说:“这三里涧往里有两座山,分别叫做‘大宝山’和‘小宝山’。据说这地方从清朝初年就有人来过,原来那一大一小两座山叫个‘大坟山’,‘小坟山’。因为都是像个坟包的样子,所以得名。后来大家觉得不好听,也不吉利,就改成‘大宝山’和‘小宝山’。那山里都是大野林子,水都是山泉汇聚在一起,然后流到山下,成了河。山里产一些野山菌,草药什么的。村里人也就是靠种田,养牛羊,然后采集一些山货出去贩卖维生了。”
芏英姐问:“哦哦,那这村子富裕吗?跟爨底下比如何?”
王道长说:“那可差远了,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的过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宝贝,村里人谈不上多富裕。这些年日子应该还过得去吧。”我听王道长说这话的口气好像有些替那村子感到惋惜,也许是他心慈替村里人分忧吧。
朱大哥凑上前问:“那韩大爷说的‘人寿膏’是这村子里人卖的吗?他们怎么管这个叫太岁呢?”
王道长说:“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那‘太岁’其实就是一种大的山菌吧,长在地下好多年,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吃了可以提神健体。”
朱大哥和芏英姐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下,然后一起到车厢里小声商量起来。我怕偷听人家说话不好,就挪到外面坐在车厢边,两条腿垂在外边晃荡。王道长专心赶着车,也不再和我们说话了。
我们的马车沿着大路弯弯曲曲走着,身旁小溪越来越宽,水声也越来越大,我们知道这是要到三里涧了。再过了一个山谷,眼前一下开阔起来,露出一大块平原,就像在群山中放了一块翠绿色的盘子。而在这平原正中刚好流过一条玉带般的小河,河水清澈舒缓,阳光下闪着鳞光。
我往远处望去,见那条玉带般的河水正是从远处一个山口中流出,再远就是一个馒头样的绿山,却不知道这是‘小宝山’还是‘大宝山’。这地方有山有水,果然是一处风水福地呀。我往右手边看,见在河的东岸有一片村庄,房屋散布在微微起伏的平原上,屋子都是农家的土屋,没有爨底下那般四合院的气势,贫富差距一眼见高下了。可我却惊讶的发现,除了河东岸的那一片村庄外,在河西岸也有一片村庄,数量没有东岸的村庄多,也是散布在平原上。而且两处村庄似乎离着那河流是一样的距离,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会有两处村庄?
我们的马车驶出山谷后,朝着东边那一处村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