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马车朝着三里涧河东边的村子行去。
我问王道长:“道长,咱们去的是哪家村子呀?”
王道长反问:“怎么了?”
我指着河对面的村子问:“您看,这河对岸也有一座村子,咱们去的这个和对面那个有什么不同?”
王道长说:“我们要去这个叫东头村,我们今晚就住在这了。”说完,喊了一声‘驾’,催马快跑。
我不再问了,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让我心里疙疙瘩瘩的,本来对王道长的好感又升起一丝怀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却不说。
这三里涧里的平原也不是一马平川那种,倒似风吹动的丝绸一般,行驶在上边感觉高低起伏感。
马车行到村口,停在了一株大树旁,我们都下了车步行往村里走。这时候天色还不算晚,这平原上的山村显得十分宁静,偶尔有鸡叫,鹅叫声传来。我们走过村头几排房子,却不见有人出来。难道村里人都休息的那般早,已经都睡了?
我忽然鼻子里闻到一阵清新的香气,说道:“好香。”闻着香气四下寻找,见前边房屋顶上一簇簇白花在树头摇动。我们走上坡,绕过几排房屋,见眼前十几株大槐树围成一个大圈,中间留出一块青石板铺成的空地。那些槐树上开满了白花,花瓣飘落在树下,像是下了一层雪。我们走到那空地旁边见有几个妇女在树下干着农活,有的在编织筐子,有的在晒谷子,有俩个面对面坐着说话手里不停忙活着。我们几人到来并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依旧干着手里的活不望我们一眼,这倒是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
朱大哥望了一眼芏英姐,示意“你去问问看”。芏英姐点点头,走过去,跟几个妇女打听这村里的情况。我见这空地上铺着青石板,表面光亮亮的,不知多少人在上边来回走动磨成这样的,很有岁月感。这村里房屋样式和北方其他农村也没什么大区别,门前都有一个大院子,用篱笆围起来,里面摆着农具,养着鸡,鸭,鹅等家禽。我回头的时候,见王道长微微低着头,眼神看着一旁,像是有意回避别人的视线一样。我看前边就是那几个妇女在空地里干农活也没有别人,此时她们有的站着望向我们,有的还继续低头做着农活。芏英姐欠着身子和她们说话,最后鞠了一个躬,转身朝我们走来。
我们见芏英姐忧忧地走回来,预感不会有太好的消息。果然芏英姐走到跟前和我们说:“村里最近很忙,,没空招呼外面的人。”
朱大哥问:“你跟她们说了我们的来意了吗?我们是来高价收山菌的。”
芏英姐说:“说了呀,但人家说了村里的男人都出去了,她们女人不做主,等男人回来了再说。”
朱大哥问:“男人都出去了?干什么去了?”
芏英姐说:“说是进山找人去了,前一段有人进了山,没出回来,大家伙都进山去找人了。你没见村里连狗都没有。”
这么一说还真是,难怪我进村后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没有狗叫,感情都给带到山里去了。我问:“把狗带走了干嘛呀?”
芏英姐说:“说是山里不知道怎么来了一群野狼,晚上还跑出来偷过家禽。前两天有人进山没回来,其他人就带着狗进山救人去了。”
我‘哦’了一声,问:“那我们怎么办呢?等大家回来吗?”
芏英姐说:“那几个妇女说可以去找村长问问,就在前边不远左手第一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
朱大哥说:“也只能这样了,走吧,去村长那问问看。否则别扑个空,白来一趟。”
我们牵着马车顺着小斜坡往上走,经过一家农舍,有个村妇出来看到我们愣了一下,又去院子里忙活了。我看看芏英姐,两人撇了撇嘴,心想这村里人对外面来人都那么冷漠,也不欢迎也不好奇。这样走过几排民居,走到一家院子里种着一株枣树的农舍前。这村长家看着也不比其他人家阔绰到那里去,除了院子里多了两间房,门口贴着红对联,其他看着和村里其他农舍也都一样。
我们把马牵到村长家门口,这次轮到朱大哥去问路了。朱大哥整理下衣服,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口朝里面喊:“请问,村长在家吗?”屋里没人答应。
芏英姐背后小声说:“你再大点声。”
朱大哥咳嗽两声,大声喊:“请问村长在家吗!”
我和芏英姐都扑哧一乐,觉得朱大哥喊得字正腔圆地,像个教书先生在教学生念字。
这时后院传来回答“在,在,来了。”
我们一听有人在家,这下有希望了,均精神一震,想等会怎么问人家话。
一叠踏的脚步响,屋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褂的男子。他快步跑到院门口,站在我们面前,扶了扶脸上的眼睛,裂开长着八字胡的嘴,笑问:“几位到蔽村有什么可以帮助的?”
我见这人也就五十上下的年纪,一张干瘦发黄的脸,长着小眼睛,嘴上两撇八字胡,倒像是县太爷身边的师爷。
朱大哥供供手说:“晚生朱祖德,带着家眷路过贵宝地,想跟贵村买些山货。”
村长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把我们从左到右,从下到上的打量一遍,他脸上表情一看就像是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眼前这四个人,一个是穿着蓝布褂的高个年轻人,一个是穿着洋服的大小姐,一个是穿着伙计样的小毛孩,还有一个是灰袍老道。这四人加在一块真是一个奇妙的组合!村长看了一遍我们,裂开那八字胡的嘴笑起来,两只手在身前搓着。
我们三个也一起眯着眼睛,裂开嘴笑着回报村长的好奇。
村长歪过头说:“抱歉的很,村里的壮年男丁都进山去赶狼了,不知道几位要买些什么山货呢?”
朱大哥说:“我们想买些...那个...。”他眼睛四处转悠,估计是就算要瞎编也要找几样村里能有的东西。见村长院子里晒着一筐筐蘑菇山菌什么的,跟见到救星一样,笑着说:“比如,蘑菇啦,还有山菌啦,还有,还有,还有那个,一条条的。”
村长推了推眼镜,一脸疑惑的问:“什么一条条的?”
朱大哥指着村长身后说:“就那个,就那个,就那个晒在杆子上的。”
村长回头看了下,转身望着朱大哥,撇着嘴,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问:“你确定你要买那个?一条条的?”
朱大哥瞪大眼睛,十分肯定的点点头说:“没错,没错,我们就是为了买这些到您这村里来的,我们愿意出高价钱购买。对,高价钱!”朱大哥加重语气希望村长能够相信他的诚意。
村长笑眯了眼睛,一边摇头一边说:“你要买那个一条条的山货呀,那可要问我老婆才行了。”
芏英姐说:“村长买您家的东西还要问你老婆呀,您不能做主。”
村长说:“别的我都能做主,就那东西我不能做主。”出完挂着笑看着我们。
芏英姐说:“那为什么呀?”
村长说:“因为呀,那是我老婆的缠脚布,她自己晒到那的,可不要问她。”
“啊!那是裹脚布呀!”我们三个一齐喊出来!
朱大哥满脸通红,连连摆手说:“那不要了,那不要了。我们要别的就行,要别的就行。”
村长这时候也捂着嘴巴笑不停。朱大哥脸上都出汗了,他这辈子不是没撒过谎,但是让人家这么当面揭穿了还是害臊得不行了。
芏英姐憋着笑,偷偷看朱大哥几眼,说:“那村长我们还想买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您这里有不?”
村长笑着说:“您说,您说。”他一定觉得这四个外地人太可乐了,连裹脚布都不认识,还说要买山货。
芏英姐说:“我们想跟您这买‘人寿膏’有吗?”
村长歪着头想了想说:“‘人寿膏’?我们这里没有这东西呀。”说完又使劲地摇了摇头。
我们心里奇怪,三里涧没有‘人寿膏’?那为什么韩大爷说是三里涧一个姓李或者姓吕的人卖给他的?
芏英姐问:“那韩大爷,您这有没有一位姓李或者姓吕的人呢?”
村长好奇的把我们四人又看了一遍,缓缓地说:“我就姓李呀。”
朱大哥高兴地问:“那您是不是认识爨底下村的一位姓韩的大爷,就是住在山腰上的那家大四合院里的。”
李村长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不认识。”
芏英姐问:“那,这村里还有姓李的吗?”
李村长点点头说:“有。”
朱大哥问:“有多少呀?”
李村长笑眯眯地伸出右手,张开五只手指。
我们三一起说:“五个!”
李村长摇摇头说:“五十个!”
“五十个!”
李村长点点头说:“对呀,五十个。难道没人告诉你们,我们李家村里人大部分都姓李吗。”
我问:“您这不是东头村吗?”
李村长说:“对呀,而且都姓李,又叫李家村。”
原来是这样,这东头村又叫李家村,村里还有至少五十个姓李的村民!我不死心又问:“那姓吕的又有多少?”
李村长摇摇头,笑道:“那就一个都没有了。”我们一愣,心想看来那人果然是姓李的。这时村长转过身,手指远方说:“不过,那边却都是姓吕的。”
我们顺着村长手指望去,见就在河的对岸正是那另外一个村子所在。
芏英姐说:“您的意思是,对面那村子,全是姓吕的。”
村长转回身,说:“正是,正是。我们这块地方叫三里涧,分成东西两个村子,我们是东头村,他们是西头村。我们又叫李家村,他们则叫吕家村。不知道你们要找的那人,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吕的呢?”
我们三人愣在原地了,这实在太出乎我们意料了。我们到底该去李家村还是吕家村去找我们要找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