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问峣勋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笑北失忆了,但这问题却也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要说“我们认识”——当初干嘛不早说?
要说“不曾认识”——他心里却有种强烈的抵触感。
然而,根本用不着回答,他的沉默似乎说明了答案。
“我们认识。”笑北肯定地回答,“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失忆了。”
笑北点点头,抱着膝头,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所以,许多认识的人我忘了他们的样子和他们的名字,他们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陌生人。”
“失忆的人,都是这样的。”峣勋安慰她。
“不过,”笑北抬起头来,“隐约之中我总觉得我们曾经认识——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谁。”
峣勋一听这话,怔住了,过了老半天才吐出两个字:“真的?”
“真的,”笑北放开膝盖,使劲点点头,“你看,我感觉得没错吧。”
笑北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峣勋,微微有点得意。
峣勋咧开嘴,把头往后一仰,双手向后撑着湖岸,一副放松的姿态:“早知道你还记得我,那时候我就不向你介绍我自己了。”
“你装得可真像。”笑北盘着腿坐着,向他那个地方移了移。
“我以为你全忘了,我不装得像一点就不够真诚,不够真诚你还会和我说这么多话吗?”
“嗯——”笑北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确实如此。”
峣勋笑着摇摇头,把撑在地上的手收回来,用力甩了甩:“好酸。”
笑北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来:“我帮你捏捏。”
“好啊。”峣勋一脸受宠伸出手,笑北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用力地捏着,力道十足。
“你力气这么大?”峣勋惊奇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经常捏面粉的。”
一听这话,峣勋忍俊不禁:“你把我的胳膊当面粉来捏的?”
“嗯——差不多吧。”笑北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样,好多了吗?”
“是不酸了。”说着,峣勋把手抡了个大大的圈。
“我该回家了,”笑北抬头看看天,转头看看峣勋,“我都忘掐时间了。”
“那好吧,”峣勋掩饰不住一脸的失落,也随着笑北站起身来。
“我和你一起出去。”
“好啊。”
他们并排走上梨花小径,笑北走得很赶,峣勋也跟着她紧赶慢赶的。
“峣勋,你去哪儿,等等我!”身后传来一阵囔囔声,峣勋和笑北停住了,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微胖的姑娘正气喘吁吁地跑着,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气喘如牛的丫鬟。
“培培?”峣勋皱了皱眉头,低声说。
培培跑到他俩面前,一站住脚跟,就伸出手搂着峣勋的手臂:“你走这么快干嘛,累死我了。”
“你来干嘛?”峣勋没好气地问,默默地将培培的手拿掉,然而,这手刚拿掉又黏上来了。
培培睁大着杏眼,直勾勾地盯着笑北看,不满地问:“她是谁?”
“你别这么没礼貌。”
“我先走了。”笑北对于这个培培的到来简直一头雾水,况且又急着回家,于是她匆匆向峣勋告了别,急忙走了。
“你看,她才没礼貌!”培培冲着笑北的背影大声囔着,峣勋终于将培培的手甩掉了,往前站出几米开外。
“你想去追她?”培培跺着脚,怒目圆睁。
“你到底来干嘛!”峣勋看着笑北的身影不见了,回过头来低沉地问道。
“我来邀请你参加晚上的聚会,在我家——这是请柬。”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峣勋接过请柬,毫不留情地让培培回家了。
笑北匆忙赶到家,裕和之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一片热闹喜庆的样子。
看着一群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在经过了十年的相处变成至亲至爱的“亲人”,此时他们正在谈笑风生,精心布置,笑北心里升腾起一股温暖。
“回来啦!”裕和大叔从门外进来,站在笑北身后大声囔囔着,笑北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
“你看你,”金燕婶婶责备似的戳了戳大叔的脑门,大叔仍旧笑呵呵地,转身对笑北说,“是不是还没吃午饭,你奶妈等着你呢。”
“嗯,我这就去。”说罢,笑北大步向前走,跟所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奶妈,我来了。”
普萝奶妈正在厨房里忙着,看到笑北回来了,赶紧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给她盛好一碗面条。
“我自己来,”笑北结果奶妈递过来的碗,在桌子旁坐下。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忘记把握时间了。”
“哦——你裕和大叔给你买了个玉手镯,在你房里,你等会儿去戴上。”
“大叔人真好。”笑北歪着脑袋想着,没有说出来。
到了晚上,笑北将玉手镯戴上,特意走到大叔面前,将手腕伸出来。
“哎呀,我眼光不错吧!”裕和大叔神气地说道,“我闺女戴上这东西真漂亮!”
“笑北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闺女了,金燕婶婶还不知道呢!”何其的儿子何昌大声囔囔着,笑北不禁觉得好笑。
“笑北,这是我们一家人送你的礼物。”何其走上前来,递给笑北一面大大的镜子,笑北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镜子,惊讶地抿着嘴。
“大叔,这太大了。”
“能把咱们都装进去呢。”
“母亲,我也想要。”严姝五岁大的小女儿小抒扯着她的衣角,羡慕地说。
笑北蹲下身来,摸了摸小抒的脑袋,说;“等你长大了,姐姐送你一面这样的镜子,好不好?”
小姑娘开心地笑了,搂住笑北的脖子,喜滋滋地亲了一下。
众人纷纷递上礼物,笑北在一片欢笑声与热情中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啦,现在我们要开吃了!”裕和大叔扯着嗓门喊着,好使裕和之家几百号人都听得见,“我们也没什么好拘束的,没什么好害羞。都放开肚皮畅快吃,实在撑得走不动了会有人把你们抬回房的!”
“好!”众人的叫喊声还没大叔一个人地响,因为太多人满嘴都塞满食物,没空说话。
“大叔这嗓门——”笑北笑嘻嘻地对何昌说着。
“我嗓门也大啊!”何昌胖胖,连肉嘟嘟的,满是不服。
“你正在变声,一扯嗓门喊起来跟鸭子叫似的,谁听得清楚呢。”笑北毫不留情地说着,何昌知道他在开玩笑,笑着点点头:“是是是,今天你说什么都对。”
今晚人人热情汹涌,叫喊声此起彼伏。树叶一动不动的,一丝风都没有,笑北在厅堂里闷得慌,决定到花园里去走走,于是她一个走到了靠街的那个园子。
晚上月光清澈明亮,照着晚上关闭的荷花。笑北坐在围墙下的长椅上,突然听到头顶上有声音窸窸窣窣。
笑北惊讶地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但是什么也没有。
她又坐下,那声音再次传来。
这回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发出任何声响。于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更靠近了,笑北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愈来愈响。
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笑北猛地转过头,看到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一个正在四处张望的背影。
笑北深吸一口气,左右环顾,悄悄地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棒,蹑手蹑脚地走上去。走到那身影背后,笑北举起木棒就要对那人当头一棒的时候,那人突然转过身来。
月光清晰地找出他的脸:“别打,是我。”
“峣勋?”
峣勋伸出手捏了捏笑北的手,将她手中的木棒拿开,放在地上:“是我,我想来找你。”
“找我?”笑北好奇地拧着眉头,“我们不是今天才见面吗?”
峣勋咧开嘴尴尬地笑了,月光才能看到他的脸微微发红。
“这是你的礼物。”
一颗闪着温润光泽的宝石静静躺在红色精致的小盒子里:“它叫‘月光之珠’,送给你。”
“给我?”笑北推着不敢要。
“是啊。”峣勋说着,将她的手拿起来,将盒子放在她的手上。
“我——”
“你不想要?”他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一般,不禁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你要别人的礼物不要我的?”
“你怎么知道?”
“我都看到了。”
“你在这儿怎么看到厅堂的。”笑北笑了笑,觉得峣勋一定在说谎。
“我从那儿来的。”峣勋将盒子稳妥妥地放在笑北手上,“我看到你来这儿,我跟过来的,谁让这儿都靠街呢,我看得一清二楚。”